半夜时分,雨声渐歇,破晓时分便雨过天晴,晨起之时,空气中还带着湿意,青石板路也还有些湿漉漉的。
陆瑾禾一如往日,起床,盥洗,用过早膳便前往大理寺上值。
晨日里的明媚朝阳并没能让陆瑾禾的心情有一丝好转,手中紧握着白瓷瓶,心中酝酿着等下如何向胥大人表达歉意才会比较令人信服,不觉间,那白瓷瓶已经手心的温度浸得温热。
踏入书房,陆瑾禾当即一愣,胥帛琛竟然先她一步而来,而且书房中不只有胥大人,还有崔大人。
胥帛琛与崔斯易面对面而坐,听到声响齐齐看向了陆瑾禾,六目相对的一瞬间,陆瑾禾匆忙回过神,行礼道:“卑职见过胥大人。”复又转向崔斯易,道:“见过崔大人。”
崔斯易颔首致意,胥帛琛面无表情道:“去做事吧。”
陆瑾禾应了一声,随即便落座于书案前,悄无声息的将白瓷瓶塞进了袖口里,一如往常的摊纸磨墨。
崔斯易瞥了一眼陆瑾禾的侧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那日只顾着寒暄和审案子,竟没注意到这小主簿的相貌竟是如此出众,漂亮可爱,粉粉嫩嫩,就像一个粉面团子……
崔斯易与胥帛琛十岁相识,到如今已近二十年的光景,却从未听过胥帛琛和他说过心仪过哪家的姑娘,甚至连提及都不曾提及过,现下自己已经一妻二妾,儿女也有一双,这胥帛琛却还是孤身一人不肯成家,偏偏这小主簿又生的如此漂亮可爱,胥帛琛又格外的在意他……
莫不是……
崔斯易的眼神儿别有深意,瞥着陆瑾禾的视线慢悠悠的落到了胥帛琛的脸上,登时吃了胥帛琛一记怒目……
崔斯易当即换上了求饶的眼神儿,清了清嗓,开始恭维起了胥帛琛:“令弟之事,胥兄真是高明啊!”
胥帛琛一本正经:“何出此言?”
崔斯易听罢,便说起了胥帛琛那般对待胥帛珔的来龙去脉,二人谈笑间便将胥帛琛的用意说的一清二楚,末了又是恭维道:“胥兄真真是高明啊!竟能想到如此妙计,既能保全伯父的颜面,又能让令弟得到教训,高啊!真是高!”
“过奖过奖。”胥帛琛随意附和着,却将目光悄无声息的流转到了陆瑾禾在书案下的小脚上……
‘换了新鞋子。’胥帛琛心道,眼神却停留在那陆瑾禾的双莲足上,依旧是白色的鞋履,和昨日那双一模一样,尽管穿着男子式样的鞋履,可他依然看的出她绝对生的是一双如霜玉足。
崔斯易后来又恭维了什么,胥帛琛是一句也不记得了,脑中只剩下那一对玲珑莲足……
陆瑾禾在听到崔斯易的那声令弟之时,便是耳朵一颤,笔锋一顿,不由自主的慢下了书写速度,听起了崔斯易所说的话。
起初陆瑾禾还觉得听自己上司的闲话不太妥,可转念一想,明明是这二位非要当着自己的面说,可不是自己偷听的,于是便光明正大的八卦了起来……
听完了崔斯易的话,陆瑾禾手中的笔是彻底的停滞了,心里隐隐泛起了些愧疚,原来竟然是自己不明真相就妄下定论,如此想着,那壶热茶也顺带让陆瑾禾的愧疚之感瞬间扩而大之,当即取代了她心中所有的介怀,连惧意都一并消散了许多。
022第二十二护食
胥大人如此煞费苦心的两全之法,自己竟然还骂了他那么久的狗官,啊,自己怎么这么可恶啊!
陆瑾禾眉头皱了起来,停滞不前的笔尖在纸上洇开了一个墨点。
陆瑾禾这一系列的小动作自是没能逃过胥帛琛的眼睛,看到小团子脸上那隐忍的愧疚之时,胥帛琛只觉得畅快无比,这连日以来的憋闷终于是一扫而空了……
崔斯易面对着胥帛琛,他的视线, ? 他看的一清二楚,暗暗笑了笑,做戏做到此处,也该结束了。
崔斯易站起身,告辞了胥帛琛,胥帛琛起身相送,路过陆瑾禾的书案前,陆瑾禾急忙起身,行礼送别崔斯易。
崔斯易思量着胥帛琛的心思,趁机多看了一眼陆瑾禾,近距离看这小主簿,崔斯易方才发觉她竟生的这般白白嫩嫩,唇红齿白,连身形都毫无男子的硬朗之感,纤瘦娇柔的很,这若是个女子,怕是门槛都要被求亲的人踏破了吧,生的这般模样,也难怪能入的了胥帛琛的眼。
见崔斯易的眼神儿别有深意的在陆瑾禾的身上停留,胥帛琛不悦之感腾然而起,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陆瑾禾当即被吓了一哆嗦,崔斯易急忙收回眼神,逃命一般的溜了。
出了大理寺的门,崔斯易松了一口气,暗暗忖度着,胥帛琛的心性他是了解的,虽然为人严苛,但属实没有什么是真正入了他的心的,可看他方才的模样,俨然已经对那娇滴滴、粉嫩嫩的小主簿上了心,怪不得忽然要了随行书吏,原来是为了将人带在身边,连他多看一眼他都是要吃人的样子……
崔斯易笑了笑,莫名觉得方才的胥帛琛像极了护食的狼狗……
上了马车,崔斯易一声令下:“回京兆府。”
车轮滚滚,马车中的崔斯易微微有些摇晃,胥帛琛是他的至交好友,原本为着他的婚事也忧愁过几许,担心他拖延的年纪大了,娶不到好姑娘要孤独终老,现下看来,孤独终老是断断不会,只是陆瑾禾的性别有些不如人意,不过比起孤独终老,这也不算什么了。
大理寺,胥帛琛书房*
送走了崔斯易,胥帛琛转过身,入眼便是陆瑾禾那张欲言又止的软酪团子脸,装作若无其事,径自朝着书案的方向走了过去。
“胥大人!”陆瑾禾急忙唤道。
高大的身形一怔,胥帛琛转过身,眼神询问着陆瑾禾,何事叫他。
陆瑾禾神情有些紧张,手忙脚乱的从袖口中拿出一直捂在里边的白瓷瓶,递到了胥帛琛的面前。
“什么?”胥帛琛看着陆瑾禾手中的白瓷瓶,并未伸手去接。
“是……是烫伤药膏……”陆瑾禾因为紧张而微微有些结巴:“昨日之事,是卑职冒失,下不为例,望祈恕罪。”
陆瑾禾说完,双手捧着白瓷瓶毕恭毕敬的奉到了胥帛琛的面前,低下头说了一番自认为言辞恳切的道歉言语。
胥帛琛自陆瑾禾低垂的头顶一路看到了那双拖着白瓷瓶的莹白小手,沉吟片刻后,接过了白瓷瓶。
精致的瓷瓶,还带着陆瑾禾的体温。
见胥帛琛收下了自己买的烫伤药膏,放下了手臂,陆瑾禾暗暗松了一口气,抬头便见胥帛琛正端详着自己所送的烫伤药膏,心下不自觉的又紧张了起来,他该不会以为自己在这里下毒了吧……
正紧张之际,陆瑾禾却见胥帛琛微微扬起嘴角,看着自己道:“雨天路滑,我没怪你。”
胥帛琛这一笑,让陆瑾禾有些受宠若惊,微张着小嘴,目瞪口呆的看了胥帛琛半晌。
胥帛琛倒也没打断她,眉眼含笑的看着她瞠目结舌的盯着自己,只觉得可爱至极。
半晌后,意识到自己失礼的陆瑾禾匆忙说道:“谢大人宽宥!”
胥帛琛没再说话,拿着白瓷瓶径自回到了自己的书案旁,就在陆瑾禾以为此事到此结束,正欲回书案前继续抄写之际,胥帛琛竟又回到了自己的面前,手中还捧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食盒。
陆瑾禾不解的看着胥帛琛将那食盒递到了自己的面前道:“这是予怀给我的,我不喜甜食,你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