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那张温和亲切的面容被鲜血和泪水模糊,显得狰狞又苍白,向一尘不染的道袍也沾满血渍。

眼睁睁看着裴疏雪为救死,终于领悟裴疏雪的心意。

谢幽客看着,眼前忽然浮现出匍匐在温家村的结界外,泪流满面、血流满面的狼狈模样。

天道好轮回!些人经历的,痛失所爱的滋味,无能为力的滋味,萧忘情终于也品尝了。

谢幽客负手立,只觉十分快意,当真比亲手杀了萧忘情痛快!勾唇冷笑,金色面具下掩着的双眸,却又闪一丝悲切的痛意。

谢浮筠红了眼眶,搂着裴疏雪,不断给裴疏雪渡气,双唇翕动,喃喃自语。

得小声,颤抖,含糊,一开始,没人听清的。

越越哽咽。

萧忘情匍匐在地,忽然之间,听清了,浑身一颤,抬眸看向谢浮筠,泪水和着血水一同滑脸颊。

的眼前一花,大殿内的凌乱,渐渐幻成了某年某月,某个清风明月的夜晚:

四个少女泛舟湖上。谢幽客端庄地坐在船头,告诫不要破戒;裴疏雪明眸流盼,笑吟吟与对视一眼,心领神会,与裴疏雪联手按住不肯破酒戒的谢幽客,强行灌了谢幽客一口花雕酒;谢浮筠神情潇洒,仰躺在舟中,望着天上的明月,笑着道:“将,我的师妹做天枢宗的宗主,疏雪做天玑派的掌门人,然后我三个再扶持忘情做天璇派的掌门人,完美!”

不置可否,温声问:“浮筠,呢?”谢浮筠醉眼蒙眬,着醉话:“我有三位掌门人当我的亲友,罩着我,护着我,我自然在修真界横着走啦,将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啦……”

心中的剧痛早已盖了身体的疼痛,萧忘情脸上挂满了泪,低下头,一遍遍地道:“对不。”

“对不……”

“对不……”

对不,非但没有保护好,不择手段伤了,伤了所有人……

谢浮筠没有看,紧紧抱着死去的裴疏雪,哽咽重复当年的那句话:“我的师妹做天枢宗的宗主……疏雪,做天玑派的掌门……忘情做天璇派的掌门……我有三位掌门人当我的亲友……罩着我,护着我……我在修真界横着走了……将,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了……”

胸口传阵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谢幽客转开身,背对众人,微微仰头,眼中泪光莹然。

三人自幼被谢浮筠护着长大,头,没有一个人保护好,全都狠狠伤了。

“浮筠,对不……”萧忘情完最后一声对不,将利刃送入的胸口。

鲜血迸溅出,翻搅剑刃,剜下了的心脏。

时,大殿外又传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谢清徵转身看去。

雨不知何时停了,天边晨曦微露,一群修为精湛的锦衣修士涌入大殿,躬身向谢幽客行礼,听候谢幽客指令。

有二十多名蓝布衣裙的五仙教教众,簇拥着一名满身银饰的苗家女子,奔向檀鸢的尸首。

檀瑶跪坐在檀鸢的身前,轻轻喊了一声:“阿姐。”

檀鸢躺在地上,抱着慕凝,再无法回应的话语。

檀瑶道:“阿娘陨落了……阿姐,我带回家……”

谢幽客敛了黯然的神色,望着檀瑶,道:“接任教主之位的圣女?”

檀瑶看向谢幽客,强忍哀痛,身,恭恭敬敬,躬身行礼:“谢宗主。”

谢幽客颔首回礼,冷声责难:“檀鸢苗疆的人,些年对多有包庇遮掩,眼睁睁看着危害中原正道,危害中原百姓,也不无辜!”

檀瑶深吸一口气,解释道:“谢宗主,当年我阿娘拆散了我阿姐和慕凝姑娘,又给我阿姐灌下忘情蛊,以致阿姐性情大变。后,慕凝姑娘身死,我阿姐一意孤行要复活慕凝姑娘。我阿娘见变成样,心中有愧,因些年睁一眼闭一眼,不忍揭穿。阿娘也时常劝阻,可总脱离了教派,做,都不关我的事。”

谢幽客冷笑:“呵。活着的时候,包庇遮掩,放任危害中原正道;如今死了,自然要脱离了教派,做都和五仙教无关。”

那位新接任教主职位的圣女,眼眶通红,仍不卑不亢地道:“谢宗主,子女做错了事、走错了路,一个母亲能做的不多。我阿娘些年一直被愧疚折磨着,如今,已自刎谢罪,我教上下从未谋害中原修士,从未有危害中原正道之举,请明鉴。”

谢幽客沉吟不语。抛开檀瑶打的那些感情牌,檀鸢确实脱离了五仙教,此后也再未入教,教主身为一个母亲,包庇了的女儿,女儿被揭露后,教主为避免累及教派,选择干脆利落地自刎谢罪,像早做好了个打……中原与苗疆向井水不犯河水,眼下中原正道哀鸿一片,有好多烂摊子要收拾,不适合挑正道与苗疆的对立。

沉吟片刻,谢幽客暂时揭茬,先公后私,转道:“躲藏在苗疆的那些邪魔歪道,最好主动送天枢宗;有,我女儿的骨灰被檀鸢藏在了苗疆,请找出交我。”

檀瑶闻言,从一个苗家女子手里接一个坛子,亲自献给谢幽客:“谢宗主,清徵姑娘的骨灰我已命人寻,我阿姐的肉身也请允许我带回苗疆。”

谢幽客冷眼瞧着,一开始不主动拿出,等开口了,才奉上谢清徵的骨灰坛,以此交换檀鸢的肉身。

谢清徵生怕的骨灰落谢幽客手里,被谢幽客威胁要与莫绛雪断绝关系,忙闪身上前,不客气地夺坛子:“我的我的,应该交我手上才对!”

抢的骨灰坛,纵身后退,转手塞莫绛雪的怀里:“师尊,先替我收着。”

今日拜堂成亲的大喜日子,骨灰,送给师尊的定情信物。

莫绛雪珍重地抱着的骨灰坛,轻轻嗯了一声。

谢幽客冷冷横了师徒一眼,咬了咬牙,在外人面前维持着风度,回檀瑶道:“檀鸢的尸体可以带走了,但的魂魄必须拘押在天枢宗,百年之后,方可再入轮回。”

檀瑶轻轻叹息一声,走了师徒俩面前。

定定地看着莫绛雪,朝莫绛雪作了一揖,道了一声:“仙师,珍重。”又看向谢清徵,躬身行礼,替檀鸢道了一声:“对不。”

师徒二人没多,淡淡礼。

檀瑶收敛了檀鸢和慕凝的尸身,离开了瑶光派。

师徒二人目送远去。

谢清徵看着远去的背影,忽然迷梦蛊梦境里的那个小檀瑶,笑靥如花、天真烂漫,总喜欢央求姐姐带出去玩耍,今,一日之内,母亲自刎,姐姐自绝,坐上了教主之位,连悲痛的时间都没有,风尘仆仆,赶中原,在中原和苗疆之间周旋,力求保全教派,收敛姐姐的尸身……

檀瑶走后,谢幽客方才冷哼道:“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倒比檀鸢更适合当教主。”着,又传音给远在苗疆的谢寒林,将谢寒林教训一顿,让多学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