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徵肩膀微动,闪身后退,离沐紫芙三步远,眉头微蹙:“直呼我师尊名讳?我师尊害了?”

沐紫芙道:“我阿姐放走了,萧忘情回见不,找我阿姐账!”

谢清徵上下打量了一眼,问:“身伤被谁打的?萧忘情又把阿姐了,关了?”

沐紫芙咬牙切齿,骂道:“那个贱人用化元掌化去了我阿姐的修为!”

谢清徵道:“好好话,不要骂人。”

萧忘情何时也学会了化元掌?看和晏伶当真关系匪浅……

沐紫芙恶声恶气道:“我骂!杀千刀的畜生贱人杂碎!脚上化脓!脸上生疮!”混进市井多年,污言秽语都骂得出,谢清徵从小领教的骂人功夫。

从前衣着光鲜、上品灵剑傍身,如今衣衫褴褛、手无寸铁,骂人功夫却不减当年,骂骂去,没一句重复的。谢清徵掏了掏耳朵,凉飕飕道:“再骂下去,阿姐不定要被折磨死了。”

沐紫芙立时住了嘴,死死瞪着谢清徵,恶狠狠命令道:“!去给我把阿姐救出!师徒欠我阿姐的!”

任何时候都一副全天下人都欠的口吻,恶得纯粹,恶得坦荡,恶得肆意,恶得毫无心理负担。

谢清徵打定主意要去救沐青黛,却实在厌恶沐紫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于,不冷不热地道:“我欠的?欠我才对。当年我把从蛮荒背回的,本欠了我一条命。放走我师尊,勉强恩怨两清!”

沐紫芙气结:“难道要见死不救?”

谢清徵淡淡一笑:“我现在又不名门正派的人,见死不救啦?再,沐家不和我有血海深仇吗?我为要救的仇人?样,看在曾经同门的份上,给另一条路,跪下,向我磕头,求我去救阿姐。”

位大小姐被沐青黛纵得无法无天,轻则欺凌弱小,重则杀人放火,恶事都敢做,人都不怕,唯独只服沐青黛的管教,要向除沐青黛以外的人跪下磕头,那真比要去死难受。

“好!”沐紫芙望着谢清徵,一口应下,没有丝毫犹豫,双膝一软,跪下恳求:“求,去救我阿姐!”着便要磕头。

为了姐姐,竟当真甘愿受辱下跪……谢清徵怔了一怔,接着拂袖一挥,没让磕头,托的膝盖,将搀扶,又拽的肩,飞向半空:“走吧。阿姐被关在哪里?”

沐紫芙道:“逐鹿城,浩然阁。”

路一户深宅大院,谢清徵随手弄了身衣裳,让沐紫芙换上,又弄了几个馒头,让填饱肚子。

接着,一人一鬼,马不停蹄赶往逐鹿城。

猎鬼的些时日,修真界七年发生的大小事,谢清徵也听了不少。

剿灭十方域,将镇压之后,谢幽客风光无限,天枢宗风光无两。然好景不长,第二年,谢幽客闭关,久久未出,天枢宗各峰峰主联手打开闭关的石室一看,谢幽客竟不见了踪影,石室内,只留下莫绛雪的尸身和结魄灯。

一宗之主忽然失踪,此前尚未明确立下继承人,谢寒林虽谢幽客的首徒,但年龄尚小,修为尚浅,不能服众,各峰峰主明争暗抢宗主、盟主之位,天枢宗此了内讧,日渐式微。

此前谢幽客行事作风强硬,得罪了不少宗门,一失踪,玄门百家纷纷借机生事、落井下石。

内忧外患、墙倒众人推,天枢宗此江河日下。

天枢宗倒下后,璇玑门日渐强盛,一跃成了玄门第一大宗,萧忘情素有好名声在外,西征之时,又力劝谢幽客解救业火城中的毒尸和俘虏,玄门中人大赞为人仁义、行事有度,纷纷推举接任盟主之位,统率百家

些都谢清徵道听途的消息,明面上看,天枢宗的式微,完全咎由自取,与璇玑门无关。

一人一鬼赶逐鹿城时,已夜晚。

谢清徵提着沐紫芙,飞身站上一处屋檐,眺望不远处的某个牌匾:“浩然阁?浩然正气的‘浩然’?”

沐紫芙撇嘴:“狗屁,一团狗屎!里面关的好多都反对萧忘情的人!”

逐鹿城原本天枢宗的势力范围,如今并入了璇玑门,萧忘情着人在城中修建了一座浩然阁,用关押一些犯了错、但罪不至死的正道人士。

阁中有两处十分显眼的高台,一处上书“赏善台”,另一处上书“罚恶台”。

的路上,谢清徵听沐紫芙了不少修真界近些年发生的事。十方域剿灭之后,修真界的鬼修、邪修消声匿迹,但为了防止魔教势力死灰复燃,正道严防死守,但凡从前与魔教有不少往的修士,都会受严密监视,时不时会被抓去训诫。

久久之,演变成了,但凡鬼修、邪修几句好话,心术不正,要被拉上罚恶台,挂上木牌,进行羞辱,并要求其作出自我反省;若结交鬼修、邪修,被检举揭发了,那更不得了,不仅要被废除修为,要挂上木牌,在逐鹿城中游街示众。

除魔卫道,没了大奸大恶,便除些小奸小恶;没了小奸小恶,便除一些德行有亏之人……

“没了我,除魔?卫道啊?别时候自杀自灭!”昔年晏伶的话,竟一语成谶。

谢清徵既觉好笑,又感荒谬:“没了十方域,正道真人打人了。”

若个堕魔的鬼修,站在罚恶台上,岂不要被挫骨扬灰了?

哦,当年,确实有不少正道人士对喊打喊杀,要将打得魂飞魄散。

今夜,罚恶台下,又乌泱泱聚拢了一堆修士。那些修士的面孔看上去十分年轻,不十岁的年纪,都各宗门一些未结丹的外门弟子。

罚恶台上,沐青黛浑身伤,和另外五六名有头有脸的修士,被一群人按着,跪在台上,胸前挂着一块木板,木板上写着各自的姓名,并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叉。有两名修士倒在了血泊中,毫无生气。

沐紫芙看见沐青黛跪在台上,咬紧后槽牙,面目扭曲成一团,身上散发出的戾气和怨气,比谢清徵身上的要浓烈几分。

沐青黛身旁站着一名修士,慷慨激昂,痛数沐青黛的陈年“罪状”,嚣张跋扈、仗势欺人;心术不正、滥杀无辜、结交邪魔歪道……

谢清徵站在屋檐之上,心道:“荒谬,荒谬。”

沐青黛嚣张跋扈不假,但滥杀无辜顶帽子,扣在谁的头上,也不能扣在的身上。因为修为比低的人,向都一视同仁、不放在眼里,哪怕冒犯冲撞了,也只嘴上刻薄人,不会动手伤人。

好比当年,恶狠狠咬了一口,也只将人震开,没有伤人半分。

“沐青黛!私纵妖魔,堕入了魔道!我要惩恶扬善,替天行道!”

台下围观的几百人顿时爆发出了一阵阵如潮的口号声:“惩恶扬善,替天行道!”

“惩恶扬善,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口号声平息后,沐青黛冷笑一声,双膝跪在地上,上半身却挺直的,头颅高高扬:“堕入魔道的,究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