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瑜卓起得很早，在小镇当地集市买了点东西，是冒充上面干部来慰问蔡彩云，他想晚上回县城的宾馆住，可是这样在路上花费的时间太久，于是他住在镇上的招待所待了两天，和蔡彩云逐渐熟稔。

蔡彩云一开始还很防备。

后面林瑜卓只能发动钞能力了，反正夏抑给报销。他打电话让夏盛集团分部的人拉了两卡车物资过来，其中大部分是教育物资，剩下是一些小孩的衣服鞋子和牛奶。

这些都是实打实对孩子有帮助的东西，蔡彩云见到后对林瑜卓多添了几分信任。

这天蔡彩云教完课，在办公室休息。

林瑜卓又来套近乎，他找了个藤椅坐了下来。

“蔡老师一个人在这里教书的话，会不会感到寂寞呢？”

她抬眼望着这个年轻斯文的男人，回答道：“不会，有这么多孩子陪着我，还有几位老师跟我聊天，而且待在这里这么久，早就习惯了。”

林瑜卓当然不会问出你怎么不结婚这种愚蠢的问题。事实上，林瑜卓切身感知到了蔡彩云丰富的生活。在这么艰苦的地方教书，住在简陋的教师宿舍，她把学校当成家，把学生当成自己的孩子。确实不会寂寞无聊。

“听说你有个养女叫蔡珺，她也在这里吗？”

“你怎么知道？”蔡彩云放下笔，投来审视的目光。

林瑜卓很快有了对应的办法，他神色镇定：“哦，那不是政府托我来慰问，我要写报告的，你的情况，我肯定了解过一些的，村里的人也和我说了一点。这个是不方便问吗？”

她摇了摇头：“不是不方便，是不知道怎么提起。”

“小珺啊，她好多年没回来过了，我对她的了解都是电话里得知的。”

“那你没去她那里看看她吗？”

蔡彩云叹了口气道：“早些年我想过坐火车去她那边看看，她说我腿脚不方便，她那边也没有地方给我住，去了活受罪，两个人挤在一起睡。所以让我别去。不过这孩子汇过不少钱给我。估计真的在大城市赚到了不少钱。我在想她是不是对我有怨言，所以不怎么理我……”

蔡彩云回忆起过往，后面她确实和蔡珺不怎么亲了。明明她抱养蔡珺了，可是她大部分心思都花在学校和学生们身上。对蔡珺有亏欠。

蔡彩云表情逐渐黯然：“她大城市打工，生活成本应该很高吧，我让她别给钱了，我住在学校，每天吃食堂，花销很少。可她还是坚持每个月汇钱过来。小珺好多年没回来了，我也不想让她回来，如果她在大城市有了好生活，不想回来也正常，我在这里过得挺好的，也不希望她记挂我，这孩子很苦，在年纪那么小的时候，就学着做一个大人，我希望她在那边好好的。真的。”

林瑜卓凑过去问：“蔡老师，能和我继续说说你的养女吗？我想了解清楚点，回去写报告的话，要是她不在你身边的话，可以多发些补贴给你。”

“补贴？给我吗？这最好不过了。要是我补贴多一点，我可以给学校的孩子们，多买点吃的用的。”

林瑜卓很快套出蔡彩云的话来，可心情却越发复杂。

……

在偏远山区的唯一一家镇卫生所，蔡珺在这里出生了。

蔡珺的母亲叫刘媛凤，父亲叫蔡大伟，姑姑叫蔡彩云。蔡彩云是那个年代的大专生，在当地是小学老师。算在蔡家是比较有文化的人。

因此蔡珺的名字也是蔡彩云取的。

蔡珺是刘媛凤的第二个孩子，蔡珺前面有个姐姐夭折死了，蔡家寄希望于刘媛凤，希望她这一胎是男孩，希望这个男孩可以光宗耀祖。

刘媛凤胆战心惊，她也希望生出来是男孩，生怕是女孩，要还是女孩，会让她在夫家抬不起头来。

因此刘媛凤在怀孕期间，她服用了大量的转胎丸。还吃过很多偏方和迷信的药物。甚至蝎子汤胎盘都喝过吃过。

蔡珺出生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认为蔡珺是怪物，想活生生饿死她。人要么是男的，要么是女的，不男不女算什么东西？

一个下雨天，蔡彩云提着东西上门看孩子情况，看到婴儿躺在在客堂的桌子上哭哑了，都没人理。婴儿也被冻得浑身发紫。

蔡彩云自己就是这样重男轻女的家庭出来的，她瞬间明白弟弟和弟媳妇的意图。

“你们不要孩子，我要！孩子不是还没上户口吗？从此以后她是我的孩子。”

刘媛凤已经抬不起头了，蔡大伟当然不想要这么个畸形的怪物了。

这个寒冷的雨夜，蔡彩云狼狈地打着伞抱走了蔡珺。

蔡彩云养到蔡珺到七八岁的时候，她在教书途中，走山路滑坡，摔进崖底，摔断了腿。蔡珺找到了一晚上，才找到她，蔡珺着急忙慌地去村子里喊人，将蔡彩云送到了镇子上的卫生院医疗，可医疗条件完全达不到要求。

令蔡彩云痛不欲生。

亲戚没一个肯接济，镇上的政府倒是派人捐了点钱。资金勉强够了后，蔡彩云被当地的基层干部，送去县城医院治了腿。

蔡彩云出院回家后，每天都要给腿换药，可纱布太贵了，后面用芭蕉叶代替了。

蔡彩云行动不便，蔡珺就帮着一起操作，她才省了些力气。这样繁杂的过程，蔡珺很乖，没有过一次怨言。

蔡彩云没了收入，没了劳动力，更重要的是她没能力照顾蔡珺，怕这样继续拖累蔡珺，自己也变成了废人，活着也没意思，她动了念头，决定吃农药自杀。

可是她害怕，她不想死，犹豫了很久。

蔡珺放学回来，直接冲上来，夺过蔡彩云手中的农药扔远了。

蔡珺哭惨了，哭得鼻涕泡直冒，“姑姑你要是死了，我也一起死了算了。”

两个人抱在一起痛哭。

蔡彩云没有死成。可是生活依旧没有好转，米缸总有天见底的。

当务之急是如何存活下去。

蔡珺试过去当童工，可是很多餐馆不收。人没灶台高，儿童力气也不如成人大。于是她捡废品，上山采草药。可是收入还是很微薄。

当时戏班子来到这个村子选学徒，戏班的班主王姨就是这个村出来的，她在镇上有一定名气，甚至有人求着她收自己孩子为徒，可王姨只收好苗子。

蔡珺主动去找了戏班，让王姨看了身段根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