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丫头真懂事啊，不像我家小子，啥时候能想到我呢！”胖婶感叹一番，捧着碗趁热吃了第一口，对这恰到好处的辣味赞不绝口：“这太好吃了，就是有点辣，小姑娘，你告诉阿姨这个怎么做的呗？”

姜乔乔收回了碗，边吃边告诉胖婶自己的方法，胖婶听完决定回家就整一碗，姜乔乔也打包好了另一份，看了眼眼巴巴的姜浩川，把厨房收拾好，打算去姜伏龙的单位，给他送饭。

爸爸以前很喜欢吃妈妈煮的面，她想。

*

姜伏龙的工作单位离家并不远，一回生，二回熟，姜乔乔第二次去单位找他可谓是轻车熟路了。

门卫大爷看到姜乔乔便笑眯眯地给她开门，带她去食堂找爸爸。

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的标语在食堂墙上赫然醒目。午饭时间，食堂里也充斥着锅碗瓢盆的叮咣乱响，同事之间嘈杂喧闹的交谈声。

“我爸爸在那。”姜乔乔眼神好，几下便找到了刚洗完餐具的姜伏龙。

“姜伏龙，你女儿可真乖呀！”门卫大爷领着乔乔拦住了他，“这么小就知道爸爸辛苦，要给爸爸送饭呢！”

“什么？”姜伏龙一下变了脸色，“女儿？……乔乔，你怎么来了？”

“爸爸，妈妈说你喜欢吃她做的面，我也会做，我给爸爸做了一碗面。”姜乔乔捧着碗，把上面盖着的盘子拿点拿掉，热辣辣的红汤小面呈现在姜伏龙面前，虽然有些囊了，但色香味俱全。

“你说这孩子还会做饭呢，看着就流口水，”门卫大爷忍不住赞叹，“你好福气啊小姜，白得这么大一个女儿！得，我先看大门去了，你们吃，你们吃。”

姜伏龙看着这碗面，心里不禁有些感慨，自己回到晋城这几年，再娶了叶佳倩，她不喜欢吃辣，家里的油辣子都是他从江城回来留下的习惯，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这种红汤的面条了。

他也想起姜乔乔的妈，那样漂亮水灵，性子也像辣椒一样泼辣爽快。

姜乔乔跟她长得尤为像，如果不是知青大返城，他真决定跟她过一辈子了。

“爸爸，是不是面坨了，你不愿意吃？那我吃好了。”

“没有，爸爸喜欢吃。”姜伏龙拉着姜乔乔坐在座位上，捧着小面就吃了起来，味道果然和她妈的手艺一样好。

看着姜伏龙吃的如此惬意，姜乔乔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她深吸一口气，放慢语气，对他说：“爸爸，暑假过后，我想去学校，我想学习。”

姜伏龙一愣，说实在的，长久的把姜乔乔留在身边，他不是没想过。但他再怎么感慨，也是想隐藏这一段不光彩的历史，盘算着就让乔乔呆一个月，就送回去，给江城的姥姥送点钱，让她别为了钱卖乔乔，给她找个好人家就行了。

“这个，乔乔，你知道吗？如果你要在这里上学，户口问题……”姜伏龙决定绕个弯，可他话刚说到一半，一个慈祥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让姜伏龙吓了一跳。

“诶，姜同志，你这吃的不是小面吗？我爱人就是江城人，她说在北方都吃不到这口。”

“厂、厂长！”

姜伏龙最害怕的事，就是跟乔乔在一起的时候，碰见领导。

第三章

“厂长伯伯好。”

乔乔乖巧懂礼貌，讨得姜伏龙所在的钢铁厂厂长李福源欢心，脸上的皱纹都因为笑容挤在一起。

“姜同志，这难道是你闺女？ ”李厂长笑纹不减，“我咋记得你三年前得了个女儿，长这么大了？”

吃公家饭的在意名声和面子，也在意领导的看法。姜伏龙只得硬着头皮解释，他觉得这可比在警察局熬人，这可是在食堂，这么多人看着呢！

“这是我当年在江城落户留下来的小女儿，妈妈病逝了，就来跟着我了。才来没几天，李厂长你可能就没见过！”

“哦，这样啊！”李厂长是从南方调过来的人，一听姜乔乔果然是江城人，好感度又添了几分，“我只知道你去当过知青，不知道原来你是在江城呆的！没想到，这晋城也能遇到我爱人的同乡，她知道了一定很开心，小姑娘，江城现在发展怎么样？”

“我原来住在白洋村，因为路比较难走，很少去城里，白洋村都是打土墙，房子打的可结实了。”姜乔乔想了想，“但是姥姥想让我去作童养媳，说女孩读书没用，我不干，我听那些读过书的人说，读书是可以改变命运，为祖国做贡献的，我想读书，所以来找我爸爸，但是爸爸刚刚跟我说户口问题，户口怎么了吗？”

这话一出，矛头又指向了姜伏龙下过乡的人都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姜伏龙为了回城，谎报自己单身，不管老婆孩子自己回来了，这两年知青工龄一改，直接住上了单元楼！

“姜同志，你这事做的可不厚道啊，这孩子才多大，就应该在父母身边上学过幸福日子，你交给村里的无知老人，这不毁了孩子的一生吗？”那些户型没姜伏龙分的好的人可逮到了机会，平时装的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原来也不过是个抛妻弃女的货色，厂长在场，看他不原形毕露！

“昨天我听说你家媳妇火急火燎地去警察局，是不是就因为这事？”另一个人接上话。

“哦？姜同志，养儿育女是做父母的职责，既然你生了这个娃娃，就要对她负责，怎么能做出这样的荒唐事呢？”李厂长眉头一皱，想到姜乔乔之前的日子，心里不舒服，“厂里马上就要评先进了，不能因为你个人原因拖集体的后腿！这么着吧，你去年的年假是不是没用？我给你批了吧，你带着你女儿回趟江城，知青大回城政策变了不少，再说孩他妈已经去了，是可以把你女儿的户口迁过来的。”

“户口迁过来的话，我是不是就可以在这里读书了？”姜乔乔一脸兴奋地拍手，“太好了，厂长伯伯，谢谢你！”

“厂长我！”姜伏龙脸红的跟烧红的铁芯一样，自己的事情被公布于众的感觉令他尴尬透顶。

“行了，你这几天把最近的工作写个总结，让其他同志帮帮忙，事出有因，大家都乐意帮你分摊工作的！”李厂长摆摆手，示意他这事就这么定了，还对乔乔说：“你一定要认真读书，以后建设祖国，知道不？”

“我知道啦！”乔乔点点头。

“这，我……我服从领导安排。”姜伏龙看了眼笑容灿烂的姜乔乔，无奈地同意了。

*

傍晚，姜伏龙两口子带着乔乔去他妈家商量户口一事，也让老两口第一次见了姜乔乔。

老人是喜欢孩子的，更何况姜乔乔懂事听话，还勤快有眼力见，姜家奶奶直接带着乔乔去菜市场溜达了。

而在屋里的叶佳倩走来走去，看着墙上挂着的老日历，气不顺。

“我搞不懂，就一个小屁孩，去了趟你们单位，直接让领导把假给你批了？”叶佳倩的声音直冲天灵盖，“姜伏龙啊姜伏龙，你就栽在一个十一岁小孩手里了是吗？你前些天告诉我领导中意你，有意提拔你，现在厂里评先进，给你放年假？”

“我也没想到事情变成这样啊……”

“要我说这个姜乔乔就是个丧门星，她来了坏了多少事？迁户口！我呸！”叶佳倩双手环胸，睥睨道：“岁数不大心眼真多。”

“吵吵什么？！这是你家还是我家？”刚带姜乔乔逛完菜市场的姜家奶奶郑秀华走进屋里，一撩手，串珠帘子噼里啪啦地响。

“妈，你回来了，户口这事我觉得迁不得。”叶佳倩只在心里翻白眼，看到郑秀华回来了，赶紧迎上去。

“晋城是个好地方，户口那肯定也是安身立命的根本不是？我们把姜乔乔迁过来了，也就过来了……要是她老家那里又有什么阿猫阿狗说是伏龙他孩子，那我们这里成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