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大婚,不止肃王府内在紧锣密鼓筹备着婚议,皇宫里乃至全京城都在为这场婚事做着准备。
外头热闹非凡,三进宅院内却悄无声息。赵靖川不放心,即便对外已然苏醒,可他依旧放话要静养,摆出不见客的架势。实则,暗地里,他压根不在府中。日夜都呆在那三进宅院中。
虽然同在宅院中,可他却几乎见不到郁明。
“忠福,你主子在屋里到底在做什么?”
被拦下的忠福苦着脸摇头:“殿下,不是属下不告诉您,属下也不知啊。”
自从夫人失踪,他主子就甚少与他说话,更别正眼看他。唯一让他松口气的,是他主子每餐膳食都用了,想来事情还未到最糟糕那步。
赵靖川闻言蹙眉,转念一想又问:“你主子将自己关在屋内,元敬呢?怎么也不见人?”
忠福摇头:“自夫人失踪,元公子便离开了。去了何处属下也不知。”
这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迈出主院,赵靖川召来了暗卫。
“盯紧沈从文和楚怀远。大婚之日,若依旧没有郁二娘子踪迹。将他们给本王带来。”
其实那日围府时,赵靖川就想将人抓来的。可惜郁二让他将人撤了。
赵靖川终于见到郁明是在肃王大婚前一夜。本以为会看到一个胡子拉碴、满脸倦容的人,没成想对方衣着齐整,神思清明,与往日并无二致。
郁明:“明日你留在府中,哪儿都别去,再把侍卫从肃王府撤回来。”
赵靖川没应,反而追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暗号、那讯息,不是留给她的,是留给我的。”郁明声音沉了下来,“既然他想约我在肃王府见,我现身便是。”
“你疯了?”赵靖川皱眉,“你此时本该在萧关!无诏入京是什么罪名,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郁明的语气没有半分动摇。
“我知道你救娘子心切。”赵靖川放缓了语调,“我已经派暗卫围住肃王府了,明日只要肃王府有异动,楚伯棠或是你娘子露了面,暗卫就会动手救人。实在救不下,还有我。不管那真楚伯棠抓你娘子是何用意,我都能与他谈。要是为了让肃王登上那位置,我不争便是,算不得什么。”
他没说的是,别说让出东宫之位,他连弑手足的准备都做好了。楚家这些年步步为营,不就是为了扶他那好皇弟上位?届时拿他那好皇弟当人质,总能换回郁二娘子。可若是中途郁二娘子真要是出了意外,他定会让楚家人血债血偿。
赵靖川做好了所有准备,唯独不知一件事,一件郁明并没有告诉他的事。那就是楚家嫡子楚伯棠,与他娘子的那些过往和纠葛。
郁明:“他不是要东宫之位。他是要我死!”
还有几字,郁明并未出口,那就是“他还要她......”
赵靖川闻言一怔,怔后便开始跳脚。
“既如此,你还要去送死?你疯了不成。”
不管是幼时,还是多年后重逢,赵靖川大多时候都是懒懒散散的模样,极少有严肃时刻,更别提这般又急又躁。而郁明只用一句话就抚下了他的急躁。
“如果在他手中的是阿姐,你会如何?”
赵靖川霎时愣住,喉结动了动,再看向郁明时,声音干涩:“郁二,别冲动,我们从长计议。”
郁明摇头:“若真是为我好,明日,你留在府中。你在肃王府中,只会扰我心神。”
看着眼前那张自幼时便相识的脸,赵靖川嘴张了又张,最后只吐出一个“好”字。
沉默在两人间漫延了许久,赵靖川才又开口:“肃王府外的暗卫我不撤,你想做什么便做。若有罪责,我同你一起担便是。”
这话落音时,郁明几日来紧绷的脸上,终于扯出了第一个笑。他看着赵靖川,轻声道:“照顾好阿姐。”
次日天还未亮,京城就已热闹起来。为了肃王大婚,自前夜起全城宵禁便已解除,街头巷尾处处都在为这场皇室婚礼做准备。
这般热闹持续了整整一日,满城红色喜庆中,迎亲队伍从肃王府出发,最终停在了沈府门外。接亲仪式过后,新娘登上那只有皇室亲王成婚才能使用的十六人抬轿离开沈府,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围观的百姓亲眼看见,花轿离府时,沈夫人眼中满是不舍的泪水,百姓纷纷感慨她对女儿的疼爱。可没人知道,沈夫人这眼泪,并非为今日出嫁的女儿而流。
折返回屋,沈夫人挥手屏退下人,顾不上擦拭脸上的泪痕,快步上前扯住丈夫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夫君,你和楚家商议得怎么样了?今日是最后期限了!楚家若还不交出陈枕舟,正儿就要没命了啊!”
沈夫人泪眼婆娑,身为当朝中书令的沈从文却难掩面色阴沉,语气带着几分不耐:“此事我自有计较,定会让正儿平安回来。今日是环儿和肃王大婚的日子,若让人瞧见你这副模样,还以为你对这门婚事不满。真传到圣上耳中,别说正儿,咱们全府上下都别想好过。我得去肃王府了,府里的客人你好生招待,别让人看出半点异样。”
说完,沈从文便大步离去,只留下沈夫人双腿一软,瘫坐在屋内,满室凄楚无人知晓。
沈府内院的愁苦无人察觉,外头的热闹却是实实在在的。黄昏吉时一过,在宫中行完大礼的迎亲队伍便出了宫,朝着肃王府而去。一众宾客早已在肃王府等候,见迎亲队伍入府,都翘首以盼,可等了许久,却迟迟不见肃王现身宴席。
众人纷纷嬉笑调侃,说肃王殿下定是舍不得离开新婚的肃王妃。可宴席上有说有笑的众人却不知道,此刻的肃王,正陷在焦头烂额之中。
“楚怀远,我再问你一遍。陈枕舟,你今日交还是不交?”
“我说了多少遍了,陈枕舟不在我手中。”
“人是不在你手里,但在你那好儿子手中。”沈从文的声音冷得像冰,“正儿要是因为他伤了分毫,我定要从你那好儿子身上,一分一毫都讨回来!”
在外头素来以儒雅示人的沈中书令,关起门来,哪还有半分平日的温和模样。
而世家出身,年轻时也被称为玉面公子的楚大人,此时也是冷笑连连。
“动我儿子。沈从文,你别忘了,你手底下那些人都是谁给你的。就凭你手下那些人,也妄想动我儿。”
在外本是佯装不和的两人,眼下倒真闹得剑拔弩张。大婚之日,身为新郎官的肃王,脸上不见半分喜色,反是眉头紧锁。
他目光在嫡亲舅舅与丈人之间转了圈,最终先看向舅舅:“舅舅,表兄在何处?今日我大婚,他怎的没来?”
虽口称“表兄”,实则肃王对这位表兄却知之甚少。这些年,明面上陪在他身边、为他奔走扶持他的,是个与表兄面容相似的替身。而那位真正的表兄,却是多年不露面,甚至连踪迹都难寻。
从前,表兄露不露脸,肃王本不在意。可谁能料到,对方竟在他大婚前夕,闹出这桩棘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