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那孩子还重伤着,那我们今日就先走了。那孩子若是醒了,劳烦来县衙传个话。”
传不传话的,其实已然不重要了。这案子显而易见就是那薛氏娘子受不住丈夫多番毒打,起了杀心。杀了人之后又自戕了。至于问话,钱捕头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捕快们很快走了,一直护在自己娘子身前的郁明这才挪了挪位置。
郁明挪开了位置,一直被他护在身后的冯十一那似笑非笑的模样也露在老赵眼里。
老赵知道冯十一一心只想过清闲日子,讨厌沾惹麻烦。今日出面挡下那汉子就她已经觉着麻烦,如今又因此惹上捕快,后院还有一个活生生重伤的孩子。
老赵内心也忐忑,虽然他平日会时常念叨冯十一,冯十一也愿意给他些薄面。那总得而言,他们之前可不是什么前辈和晚辈的关系。是他欠了冯十一的,而他心底也是有些怵她的。
老赵面色讪讪,郁明只以为是因为这官司,毕竟寻常百姓都不愿见到捕快更不愿意沾惹人命官司。
“无事,他们不过走过过场罢了。此事与你们也无大多干系。只是那孩子……我先去瞧瞧。”
郁明说着话就打算往后院走,冯十一也紧随其后,只是刚走到后门门槛处,冯十一被老赵拦下。
冯十一微凉的眼神扫向老赵,老赵悻悻。
“东家,那孩子的衣裳我都脱了。如今衣不蔽体。你就别去了。”
郁明也附和。
“那孩子重伤,定然见了血腥。娘子还是别进去了。”
冯十一立在门边,微微一笑。
“好啊,那夫君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郁明没察觉冯十一不对,跨过门槛时还叮嘱大发陪着冯十一。而一侧的老赵看到冯十一的笑容背脊一凉。
郁明和老赵走了,只留下大发陪着冯十一。大发的心绷了一日了,如今才卸下。
“东家,我和你说。那场景太可恐怖了,那薛家娘子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抹了她汉子的脖子。”
说着话,大发又想起了白日见到的场景,白日被吓到了没反应过来,如今松下心,又想到血淋淋的场景,剧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大发匆忙跨出门,跑到后院角落里扶着墙大吐特吐。
大发狂吐,而冯十一却眯了眯眼。
白日里那妇人还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任由人毒打,不过回趟家怎么就胆从心起要杀人了。是因为她觉着自己的孩子有救了,不愿意再连累孩子,还是那汉子又毒打她使得这回她彻底忍受不了了
对于那妇人杀了那汉子的行径,冯十一觉着甚好。但对于那妇人自戕,冯十一却觉着愚蠢。想不动声息弄死一个人的法子多了,为了这样的人搭上自己的命简直愚不可及。还留下个孩子放在她铺子里,简直麻烦。
老赵也知道麻烦,在郁明还在屋子里看孩子时,老赵找了个借口出来了一趟。老赵无视了扶着墙呕吐的大发,径直走到冯十一面前。
“那孩子伤好了我便让他走。药材的银子我也会出的。”
几例药材的钱冯十一也不在意,人都在屋子里躺着了,冯十一总也不能把人丢出去。先不提她夫君会怎么看她,老赵就得先和她急眼。
医者仁心,这也是为什么老赵是个大夫,但冯十一却选择开个药材铺的原因。若真是开个医馆,按老赵的心性,只怕她这已经人满为患,银钱也不知道要亏损多少。
这两年,老赵也很少给冯十一添惹麻烦,今日之事,冯十一知道是戳到老赵的伤心事了。不然,她白日里压根都不会出面。但这也不代表她是个好人。
冯十一:“能下床了就送走。”
都说重伤了,真要等伤好那得等到猴年马月。
老赵有些不忍,但他也知道冯十一能留下人已经是给他面子了。
“知道了。”
说着话,郁明也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到郁明,冯十一换上笑脸。
“夫君……”
郁明走到冯十一面前,牵住她的手。
“时辰不早了,娘子还未用膳。我们先回,那孩子只怕得花些心神看顾。迟些我让忠平过来搭把手。”
老赵摆手:“不用不用,我一个人看顾得过来。而且还有大发呢。”
好不容易止住吐的大发侧头。
什么?
郁明:“白日还要人看铺子,你和大发总得要有人是精神的。学馆里无事,忠平骨头伤着,我也无事让他做。这些时日就让他来这搭把手。”
郁明很坚持,老赵再拒绝就显得有些不知趣了。
“好,那得麻烦忠平了。”
出了铺子,外头天已经彻底黑了。夜色中,冯十一的手被人紧紧牵在手里。
“那孩子伤重,屋子里都是血腥气。就让老赵和忠平看顾着吧,娘子就别往那屋里去了。”
冯十一本也没打算管那孩子。面对夫君的叮咛,她嗯了一声。
夫妇俩一路归家,走到巷口就发觉有人正站在他们家大门口。走近才发觉是王婶,王婶一手捧着盆,一手手上拿着柳条。见到他们二人走近,急忙走下台阶。拿着柳条,沾着盆里水就往他们身上撒。
冷不丁被水撒了一脸,冯十一有些懵。王婶不管不顾继续撒着,时不时柳条还会扫过他们的脸。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冤有头债有主,早走黄泉路早喝下孟婆汤,可不能再回头。”
王婶挥洒着柳条,嘴中还不断念叨着。等王婶在夫妇二人周边转了一圈,最后又在他们头上各自撒了一遍水,王婶才收起动作。
已经彻底懵了的冯十一问。
“王婶,你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