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难产二字,冯十一还没出声,她身侧的忠平先跳了起来:“太医!我这就让王府的人去请太医!”
忠平刚要动,嬷嬷忙叫住他:“已经派人去请了,夫人,老奴得赶紧进去了。”
冯十一松开了擒着嬷嬷的手,随后就这么立在屋外看着府医,稳婆,侍女,嬷嬷,进进出出。
屋里的痛吟声渐渐弱了下去,听着明显愈发无力。就在府医出门让侍女去取人参时,冯十一叫住他,递过一个药瓶:“若真到了生死关头,给她服下。”
府医看了看药瓶,接过来打开一闻,随后脸色一正:“夫人上回给王爷的,王爷一颗未用都留下了,这……您还是自己收着吧。”
冯十一递过去的,是老赵仿制的回天丸。至于真的回天丸,她没拿出来。只因郑九娘临死前的那句话。
九娘面对她递过去的回天丸,说不能吃。
这些日子,冯十一反复琢磨这话,只得出一个结论:褚十三亲自去药谷求来、亲手交给她的回天丸,有问题。
究竟是什么问题,她还不知道,但她也不慌。
老赵日日给她把脉,什么都没查出来。若真是连老赵都辨不出的问题,她再多想也无用。大不了就是一死。
褚十三会想让她死吗?
从前她必定笃定说不会。
可如今她却不敢确定了。
一声凄厉的尖叫拉回了冯十一的思绪。听着屋里断断续续的痛吟,冯十一攥紧了手中的药瓶。
长到这年纪,冯十一还是头一回见女子生产。正如他那日与她所言,女子生产凶险万分,而她此刻除了听着什么也做不了。
就像那日,明明近在咫尺,她却没能救下九娘。
这些年,因身手高超难遇对手,冯十一难免有些自傲。可如今一桩桩事摆在面前,她竟生出一种陌生的无力感。
不过这陌生情绪转瞬即逝。一众太医赶到时,冯十一看着他们,语气阴恻恻:“不管发生什么,保住她的命。”
太医们一愣,他们来时得了宫中旨意。
务必保皇孙。
就在众太医怔神之际,冯十一从一旁侍卫腰间抽过刀。持着刀,她身型笔直立在太医们面前:“她若死,你们也别想活。”
冯十一拔刀的瞬间,院子里的侍卫也齐齐拔刀。看着眼前一片明晃晃的刀光,太医们只觉头皮发麻。
王妃若死,他们怕是出不了这正院门。
可皇孙若保不住,他们的脑袋也保不住。
如今,要想活,唯有大小性命都保住。
眼见太医们眼中生出忌惮,冯十一示意他们赶紧进去。待太医进屋,她并未收刀,而是递给忠平拿着,随即又让忠福搬来一把圈椅,正正摆在正屋门口。
大喇喇坐下,冯十一盯着屋门,目光如炬。
不管赵靖川是死是活,温姮的命,她今日必须保住。
守在门口,她又扭头对忠平道:“把透消息给她的人带来。”
先前谢广拒援的事闹得那般大,温姮都被瞒得严严实实,可见她身边的人都在赵靖川掌控之中。如今这等大事,明知道会刺激到温姮,赵靖川的人绝不会贸然捅到她面前。
透消息的人必定有问题。
忠平领命去查,冯十一坐在檐下的夜色里,闭上了眼。
虽闭着眼,她意识却异常清醒,清晰地听到忠平去而复返的脚步声的同时还伴随着另一道杂乱的脚步声。
冯十一睁眼瞬间,忠平将一个清秀的侍女甩到她面前。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侍女,冯十一眼神一凝:“王爷坠崖的消息,你从哪听来的?”
侍女一脸惶恐:“是、是从侍卫长他们那偷听来的。”
留守王府的侍卫头领是魏晋的副手,同魏晋一样,对冯十一又敬又怕。冯十一一个眼神,他便上前道:“夫人,属下问过了,这侍女一直在正院伺候,从未去过前院。属下收到消息时在前院闭着门,屋外有人把守,绝无被偷听的可能。”
闻言,冯十一挑了挑眉,随即转眸看向地上的侍女:“听见了?”
轻飘飘三字,却让侍女脸上的惶恐瞬间褪去,换上一副阴鸷。就在众人察觉不对想要防备时,侍女骤然弹起,朝冯十一飞扑而来之时,袖间银光乍现。
“夫人!”
众人惊呼着扑上来想护她,却只听“啪”一声。
飞扑的侍女被冯十一一脚踢飞,撞在檐下的柱子上,又重重摔在地上,趴在那里动弹不得。
也就在这瞬间,众人围到冯十一面前,其中忠平关切问:“夫人,您没事吧?”
冯十一睨了他一眼:“以后别做这些无用功,也别说废话。凭你们这速度,我要出事也早出了,你们问了也是白问。”
这话不仅让忠平愣住,也让一众王府侍卫僵在原地。
冯十一表达完自己的鄙夷后,拨开挡在她面前的人,走向趴在地上的身影。
冰冷的地面透着刺骨寒意,混着剧烈的疼痛,让人忍不住痛吟。冯十一缓步走近,听着那微弱的呻吟,蹲下身抓住她的发髻,迫使她仰起头。
对上那双恶狠狠的眼,眼看着她的下颚微动,冯十一眼疾手快扣住她的下颚,冷声道:“别急着自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谁的人?吴六的?钱二的?卫八的?蒋十四的?还是郑九娘的?”
原本满眼凶光的侍女,在听到这一串旁人绝不可能知晓的名字时,瞳孔骤缩。
被死死扼住的下颚微动,从被迫张开的嘴里挤出一个字:“你?”
再多的字,是挤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