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看着冯十一手中的大弓,一时怔在原地。回过神后,他忙道:“库房里还有张破甲弓,要不要拿来给您试试?”
冯十一掀掀眼帘:“拿来吧。”
魏晋匆匆取了弓回来。冯十一刚将弓握在手里,身后便传来脚步声。她听见声响,非但没放下弓,反倒抽了支箭搭在弦上。随后她举着弓,眼底凝着冷意,转身,箭矢直直对准了那个身披霜雪走来的人。
“淮王殿下,这是终于得空了?我还以为,今日见不着您的尊容了。”
被箭直指着,赵靖川非但不在意,在魏晋下意识要踏前一步时,他还淡淡抬了抬手,止住了魏晋。
止住魏晋后,赵靖川踏着稳健的步伐,一步步朝着冯十一及她那手中那蓄势待发的弓箭走去。在距离箭头不过咫尺距离时,赵靖川定住脚步,抬手握住了箭头后,他垂眸直视持弓的冯十一。
四目相对,冯十一目含冰霜,而赵靖川,眉眼间,平日那股漫不经心的劲儿全然消散,凝聚着少见的严肃。
“随我来。”
简单三字后,赵靖川便松了手转身。
看着他就这么坦荡转身展露在她眼前的后背,冯十一拉着弓的手紧了紧。
一旁的魏晋本就提心吊胆,见此情景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而就在此时,冯十一利落转身,松弓,箭出。
腾
巨大的箭矢震颤声破空而起,紧接着是“咔咔”的木材断裂声。魏晋循声看去,只见那原本挂在树枝下、被暴雪连吹数日都完好无损的箭靶,此刻靶心赫然透着个明晃晃的洞。洞后,玄黑色的箭矢深深扎进树干,树干间裂开了一道清晰的缝。
看着那裂缝,魏晋倒抽一口凉气。
这可是破甲弓啊,这力道,这准头……
太可怕了!
魏晋瞪着眼,回头,本想再瞻仰拉弓射箭之人,结果只看到了一个利落转身的背影。看着一前一后走远的两道背影,魏晋回神,忙不迭跟上。
顶着风雪穿过大半个王府,冯十一跟着赵靖川走到了一座偏僻僻静的小院外。看着四下漆黑的环境,再看看稍显破败的小院门,冯十一顿住脚步正想问话,赵靖川却已推开门迈了进去。
院外瞧着空荡荡的,可院内却密密麻麻立着侍卫。看着那些侍卫,冯十一眉峰刚挑,赵靖川已走到一间屋子外站定。
赵靖川站定,屋门从里头“吱呀”一声开了。门开瞬间,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混着说不清的腥臊气扑出。刺鼻味道扑面而来,站在几步之外的冯十一都闻到了,她下意识掩住了口鼻。
而就站在屋外的赵靖川却似无察觉一般,神色未变,大步迈进了屋。
见赵靖川进屋,冯十一放下手,抬脚跟了进去。
进屋后,在骤亮的火把照耀下,冯十一一眼便看清了屋内全景。
屋子不是寻常屋子,是一间摆满刑具的刑讯室。而那股刺鼻的气味,正来自室内满地的鲜血,以及被挂在木架上的几人。
看着木架上的人,冯十一没作声。
而先踏进屋子的赵靖川在一张圈椅上稳稳坐定后,抬起手指指,示意侍卫将木架最中间的人放下,拖到冯十一跟前。
被侍卫架着拖到冯十一跟上的人满身血痕,头也无力垂着。是侍卫抓着他的发,迫他仰头,冯十一才看清他那张奄奄一息的脸。
看着全然陌生的脸,冯十一转而看向赵靖川,冷冷开腔:“他是谁?”
赵靖川捏捏眉心,往椅背靠了靠,淡然回:“瑞王的亲舅舅,原工部尚书,章衡……”
章衡……
冯十一眼皮一颤。
她没记错的话,章衡连同整个章家,都应该在大狱里才对。怎么会落到赵靖川手上?
赵靖川目光扫过冯十一,落在那软着身子半跪在冯十一面前的人身上,继续道:“这就是郁二接旨的条件。西北他可以去,但他要章衡。 ”
说着,赵靖川的视线转向木架方向:“至于这几个,是章衡身边的亲信和贴身死士,都是主导江南那档子买卖的。郁二费了不少心思才抓到活口,郁二说,你在江南时中了毒箭,这些人本是他抓来给你出气的,本想亲自交给你,如今……”
他顿了顿,再转头看向冯十一时,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人都在这儿,你要杀要剐随意。唯独章衡,你可以断他手脚,但得留他一口气。他还有用处!”
看看跪在眼前的人,再看看被挂在木架的人。冯十一垂下眼帘,面容晦涩难辨。
他,背着她到底都做了多少事……
这,就是他说的礼吗……
93 ? 第 93 章
◎孩童去向◎
若是以往, 伤她的背后之人都送到面前了,冯十一自然不会留手。可眼下,她却没有多少心思。
屋子里的气味刺鼻难闻, 冯十一扫了眼赵靖川后, 冷声丢下两字:“出来!”
站在凌厉冷风中, 看着离她几步远, 眼中满是戒备的赵靖川,冯十一扯了扯嘴角。
“你赈灾的事,何时能了结!”
赵靖川知道郁二此行去西北的真正目的,也知道郁二借着他要赈灾不放心阿姐独自在京中的名义,将他娘子困在京中的事。
赵靖川也知道郁二这彪悍娘子若是知道郁二去西北的真实意图, 只怕会发疯。所以他别无选择, 只能帮着郁二打掩护。
赵靖川清清嗓子:“此乃天灾,何时能了结得看老天的意思。京中如今的灾情稳下来了, 我后日就要出京了, 届时,还得麻烦你搬到王府来, 看顾阿姐一二。”
二人相对, 身侧没有了她夫君,也没有温姮在,赵靖川又恢复了冯十一头一回见他时的德行,沉着脸, 一身高高在上, 一看便是人上人的气势。
冯十一冷眼看他:“娶了娘子,自己都没本事护住吗?”
赵靖川一愣, 冯十一继续道:“那是你娘子, 怀的是你的孩子。说到底, 与我何干。我会应下这件事,也是因为我夫君开口,我是看在他的情分上。但他的这份情分,在我这至多只值一个月,一个月后,你最好回京,你若没回京,到时你的人没护住她,她出点什么事也别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