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玄衣,面容如同这雪夜一般冷峻的男人冷冷开口:“无妨,走走散散酒气。”
顶头上司发话,短短时日便被收服的一众左骁卫自是不敢再出言相劝。
离民居越近,便离喧嚣越远。就在四下只剩他们各自的脚步声时,凌空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声。
尖叫声很大,很近,一众左骁卫搀扶着喝醉的同僚面面相觑时,走在他们身后的人已经抬步朝着声音来源走去。
看着那离去的背影,一众左骁卫没有再犹豫,留下了两个人看着喝醉的同僚,剩余人都快步跟了上去。
密集民居区,因为这一声尖叫,顿时点亮了不少灯烛,但因为宵禁,没有一扇门打开,也没有人探头出来看。
左绕右绕,绕过几道狭小民巷后,一众左骁卫看着眼前的场景怔住了。
一个衣着素净,疑似小厮打扮的人正整个人缩在雪地里瑟瑟发抖,而他的面前,横躺着一具尸体,一具无头尸体。暗红的血从断了的脖颈处蔓延而出,渗透了大片的雪地。
瞬间怔愣后,一众左骁卫即刻回神,众人快步走近,几人蹲下查看尸身,几人围住了那瑟瑟发抖的小厮。
最先蹲下查验尸体的左骁卫在看了眼尸体又探了探回头道:“还热的,人是刚杀的,凶手必然走不远。”
左骁卫话音刚落,就见他们的将军点步而起,跃上了围墙,上了屋脊。
顶头上司走了,余下的人再不用强撑,好几个人捂住嘴,跑到了墙角大吐特吐。
吐过后,审问小厮的左骁卫也得知了躺在地上的这具尸体的身份。
“他是文远候的孙子,林青峰……”
“文远候的那个宝贝独孙?”
“完了,这是要出大事啊。这可是文远侯府最后的独苗苗啊!”
手上拎着的包裹还在不断渗血,冯十一没有急着回宅院。而是隐到了一处暗巷里,将手里的包裹埋进了雪堆后,她倚墙而靠,静等着雪堆冻住包裹,冻住包裹里的血。
这般温度,花费的时辰不用很长,就在冯十一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俯腰将雪堆里的包裹又刨了出来拎在手上时,她耳朵一动。
攥紧手中的刀刃,拎着包裹的冯十一缓缓转身。
幽深狭小的暗巷中,距离冯十一几步之外,一道玄衣身影背手而立。
看着那道玄衣身影,冯十一心底腾起久违的危机感。
来人,身法极强。都接近到了距她几步之外的距离,她居然才发觉。
黑巾下,冯十一抿紧唇。将手上的包裹丢开,她将另一把短刃持在手中。
双刃在手,冯十一眼看着玄衣身影一步步向她走近,毫无光亮的暗巷里,玄衣身影几乎是走到她近前,冯十一才看清他的脸。
看到那张脸,冯十一眼皮一颤。
楚伯棠……
冯十一身躯紧绷,死死盯着那张脸,没有轻举妄动。
方才没看清脸,但从他一步步走来的姿态看时,冯十一便知他没有任何武器,他也没有展现出任何攻击的姿态。眼下,看清了那张脸,认出了他,冯十一更加谨慎。
四目相对,一双眼眸满是警惕,另一双眼眸则平静且毫无波澜。
对视了许久,就在冯十一逐渐失去耐心时,男人突然弯了腰。
冯十一下意识举刀,而他,弯腰拎起了被她丢在地上的包裹。直起身子后,他无视她手中的刀,将那个包裹递给了她。
看着被他拎在手里递到她眼前的包裹,冯十一正蹙眉满眼不解,他淡淡开了口:“走!再不走,金吾卫要来了。”
金吾卫?
冯十一竖起耳朵,果然,有隐隐马蹄声和甲胄相撞声传来。
深深看了他一眼,冯十一没有犹豫,接过他手里的包裹后,踏着雪堆,身姿灵巧一跃,跃上了围墙,又上了屋脊。
收回手,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男人静静站了许久。直到,疾驰马蹄声传来,火把照亮了暗巷。
男人转身,身着甲胄的高大身影翻身下马快步向他走去。
“见过楚将军,左骁卫的兄弟说,楚将军追凶去了,这一路,楚将军可有看到凶手?”
将沾满血迹的手隐在宽大的袖摆中,以身挡住那隐着血迹的雪堆,男人摇了摇头。
“并未见到,诸位搜查搜查他处吧。”
就在身型高大的金吾卫校尉要点头时,又一道疾驰马蹄声传来,金吾卫校尉回头,来人穿着骑着马还未停稳,便急急道:“校尉,永乐坊起火了,将军有令,命我等速速去救火。”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金吾卫校尉皱眉,向着面容平静的男人拱拱手后没有片刻犹豫,翻身上马策马离去。
永乐坊突如其来的大火火势冲天,吸引走了大部分的金吾卫之时也给冯十一照亮了回家的路。
避开为救火,人员减半的金吾卫哨岗,冯十一踏着夜色原路翻墙回了宅院。
落地,转身,冯十一愣在原地。
幽深夜色下,又开始飞扬的漫天大雪中,本空荡的花园中,出现了一个棚子。
棚子下,猩红炭火闪烁,炭火旁,是一张楠木圈椅,楠木圈椅上,面无神情的男人笔挺而坐。
椅子旁,除了还在燃烧的炭盆,还摆着几个已经不见任何火星的炭盆。一个炭盆燃尽,得花费不少时辰,这几个炭盆……
僵立在围墙下的冯十一吞咽了下口水。
他在这等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