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苏聿这个人是真的很聒噪。

从机场大厅到去酒店车上,苏聿的嘴几乎一路上都没停过。

这次他倒不是介绍京市的好吃好玩,而是在变相推销自己是个潜力股,等过几年从国外深造回来继承家业,就能独当一面,变成名副其实的“苏总”,而不是现在毫无实权的“小苏总”了。

贺泠全程礼貌微笑点头,回应之敷衍让司机都替自家小苏总脸红。

“贺小姐,我那个别墅位置有点偏,所以给你订的酒店不在附近,但夜景很好,自助早餐也是京市数一数二的,连正宗的烤鸭啊、卤煮这些京市地道的小吃都能吃上。你放心,明天早上我还来接你。”直到车子开到酒店门口,苏聿才依依不舍地说起了明天的安排。

“谢谢小苏总,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贴心的甲方。”贺泠这话倒是不假。

她过去在留白设计也不是没有接触过有钱的客户,但大多数这样的客户只会在口头上做到有礼有节,却精于算计,除了设计费外,你都休想在他们口袋里再掏出一分钱。

像苏聿这样大方地报销差旅费还亲自安排食宿的甲方,还真是头一个。

这样想着,刚刚一路上的聒噪都算不得什么,顶多算是瑕不掩瑜。

等贺泠办理完入住手续,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在飞机上已经睡过一觉,此刻的她倒是没什么睡意,尤其是在进了房间后,窗帘自动打开露出京市夜景的瞬间,她走到落地窗前静静欣赏,终于理解了这个房间能标价五位数的原因。

作为首都的京市,真是富贵迷人眼,就连在酒店俯瞰夜景时,也会给人一种仿佛坐拥天下的错觉。

听说这家酒店的顶层还有挂牌价六位数的总统套房,自带无边恒温泳池和顶级SPA服务,只是被京市的富豪长期包年,用于娱乐或者接待用途,其他客人是上不去的,想多看一眼都不行。

给陆珩的大平层做设计,贺泠收取的设计费也不过是六位数,这在国内室内设计行业当然算不上天花板,但也已经是中腰部设计师的级别。

可她辛辛苦苦忙碌小半年的设计费,也才够付别人住一晚上的酒店套房的费用,想想就唏嘘。

她也在留白设计的时候也接过沪市顶奢酒店的项目,设计费高达七位数,但像这样的大单都是整个公司的设计师通力合作,而且劳心劳力,单打独斗无法吃下。

贺泠揽着自己的胳膊,抬头看着点点繁星,心里有了对未来职业规划的憧憬。

什么时候,她才能建立属于自己的设计师团队,制霸江城,不……最好能打败留白设计,称霸全国! 。

贺泠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在酒店餐厅,就遇到了住顶楼套房的客户,因为他们就连下楼吃个早餐,都有管家全程一对一服务。

而此刻撇下管家,跟她一同走进餐厅的不是别人,正是陆珩。

餐厅靠近落地窗卡座,苏聿已经点好了一桌子美食等着贺泠的到来,但第一个落座闯入他视线的,却是昨晚差点截走他心上人的陆珩。

“我念着苏总事务繁忙,让他不必作陪,没想到小苏总竟然亲自替父上阵,真是让陆某受宠若惊。”陆珩将一杯冰美式放在苏聿对面的座位上,对他微微一笑。

只是那笑容不达眼底,像他手里的那杯咖啡一样冒着寒气。

“陆、陆总早。”苏聿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同时目光乱飘,在餐厅里寻找着贺泠的身影。

上次他被父亲敲打过后,根本不敢再在陆珩面前放肆,更不敢解释他并不是替父亲来接待的,生怕眼前的这只笑面虎又在他父亲面前出什么馊主意,那可就不只是要送自己出国深造这么轻松了。

“小苏总的出国准备得怎么样了?”陆珩慢条斯理地吃着三明治,貌似随意地跟苏聿聊天。

这位小苏总年纪与自己相仿,却因为是家里的独子备受宠爱,再加上恣意散漫的性格,所以长相会比实际年龄偏小。

尤其苏聿今天还穿着青春男大同款的白色卫衣,头发上打满了发胶做了造型,甚至还喷了香水,浑身散发着一股子孔雀开屏的味道。

“还行,我的雅思成绩不合格,可能要暂缓出国。”苏聿庆幸自己是个学渣,明明别的都安排好了,偏偏就卡在英语口语上。

按理说苏聿父亲给学校捐了大笔教育基金,又有陆珩的推荐信,他这个京圈太子爷想出国镀金简直易如反掌,但只要他自己打定主意不想去,就多的是办法拖延出国的时间。

“我有外国语大学的教授朋友,可以介绍给小苏总补课。”陆珩说着就要去翻通讯录,被苏聿眼明手快地按住手腕。

“陆总太客气了,我这点小事,怎么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地消耗陆总宝贵的人脉呢?”苏聿皮笑肉不笑,内心想的是:大哥,你可千万别再瞎操心了!

“人脉这种东西就是要用才有价值。”陆珩微微一笑,抿了一口不加糖的冰美式。

“刚刚陆总下来的时候,没看到熟人?”苏聿单刀直入。

“京市是小苏总的地盘,陆某的熟人圈子鞭长莫及。”陆珩吃完了最后一口三明治,起身要走。

苏聿看着一桌子琳琅满目的美食凉了大半,心有不甘地给贺泠打电话:“贺小姐,你还没起床吗?”

接到苏聿的电话时,贺泠正在路边的早餐店里坐着,夹起碗里的最后一根裹满酱汁的面条。

北方的面条劲道爽滑,分量也很足,她甚至觉得有点撑。

“抱歉啊,小苏总,我没想到你会在酒店等我,我现在在附近吃早餐。”贺泠擦了擦嘴,看向酒店的方向。

“怎么没在酒店吃早餐呢?”苏聿的声音里明显有遗憾,却又不敢真的责怪她。

“嗯,我早上胃口不好,想着出门散散步,路过一家杂酱面馆,闻着很香,就进来了。”贺泠这话半真半假。

其实她本来已经走到了酒店餐厅门口,却因为看到被管家恭敬引路的陆珩,临时改变了主意。

昨晚太累,贺泠洗漱完倒头就睡,直到今天早上撞见陆珩,才突然想起在飞机上时她做的那个关于陆珩的、离谱至极的梦。

她梦见自己正在参加陆珩的婚礼,却被人推上了舞台抢捧花。

站在她面前的是穿着西装的陆珩和穿着婚纱的新娘子的背影,而作为新郎的他却在拥抱新娘时,越过了后者的肩膀,给了她一个“三明治”式的亲吻。

这个荒唐的吻最终以贺泠的一句“王八蛋”告终,也不知道她有没有骂出声,陆珩有没有听见。

总之,这堪比《燃冬》的梦,让贺泠暂时无法正常面对陆珩。

于是在见到他本人时,她本能地逃避了。

事不过三。

成功地避开了这一次,这样的异乡偶遇,她想,应该不会再有第三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