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见状，顺手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递去。

老闆连连摆手，急道：“使不得使不得，客官初来乍到还不知咱这里规矩，我们这里可不收银钱。”

小青一怔，疑惑道：“那怎么买东西？”

老闆笑着指了指左右，只见四周商户与顾客皆在以物易物，有人以豆换油，有人以布换书，彼此皆无怨色，皆笑脸相迎。

“咱桃花源不行钱财，只讲耕耘收获，谁种了瓜，谁酿了酒，谁就有交换的本钱，这买卖，讲究的是一分努力一分得。”

小青微微点头，表示明白以物易物的道理，随手便欲将腰间那块青玉珮解下。

老闆一见，脸色惊慌，连连退手：“哎哎哎，这太贵重了，几块糕点哪值得这般宝物？我可不敢收！”

马大娘在旁笑出声，弯腰从担子里掏出一颗浑圆饱满的大南瓜，递了过去，“这南瓜新鲜香甜，正适合做馅。”

老闆喜得两眼放光，双手接过南瓜像捧宝一样，喃喃自语：“太好了太好了，这下能试做那南瓜香糕，南瓜子炒熟磨成碎……”

马大娘将荷叶包塞入小青怀里，又见她待会还要挑担子，便一个转身，将糕点干脆递给业止，语气自自然然：“别推辞了，这些就当作你们的酬劳。”

“那就谢过马大娘了。”小青馋得不得了，当集从业止手上解下一个热乎的荷叶包，端在手心里品尝，尝一口，好吃得连舌头都要吃下去，吃了一半，下意识要分给业止，手停在半空中，反应过来后，翘起嘴冷哼一声转过身一口将糕点嚥下，吃得太急烫得嘴巴不断发出唿唿声。

小青这小动作让业止看见一丝曙光，不再觉得天快塌下那般绝望，至少她现在看起来不像要与他决裂的样子，更像是平时与他闹脾气故意做些幼稚事来气人。

0291 287 斗嘴 (重要)

(287)

小青咬着糕饼，转过身强作镇定地端着荷叶包，一边啃着手中桂花糕，一边心中暗骂业止，后悔早些时候没一屁股把他踹进海里餵鱼去。

谁知她捻着块糕饼才咬下一口，忽觉指尖一紧，糕饼被人从另一端含住，还不轻不重地在她指节留下浅浅的齿印。

小青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炸毛似地回身高喊：“喂！你这不要脸的！吃白食也就罢了，还咬我手指，没教养！”

业止嘴角勾起，笑得不紧不慢，无赖道：“买食太慢，妳手上这块香得很。”

他说话时已俐落伏下身，双手抬起担子，肩膀一挑，轻巧挑起。

“换我挑便是了。”业止转头问马大娘：“要往哪儿？”

马大娘笑吟吟抬手一指，“再过两个路口左转就是了，见微掌柜的商行就在那条巷子口。”

小青哪肯让他逞这口气，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要抢，业止往后一撤，横身挡住她，还伸出一只手稳稳按住她的额头，故意道：“别闹，担子里的菜都要洒了。”

这句话无异于在她脑门插了条点燃的引信，小青气得跺脚直跳，勐地拍开他的手，纤指怒指他鼻尖，“你这人怎这么不讲理，这是我的活，是你抢了我的！”

业止挑眉，语气慢悠悠回敬，“妳刚才不是说我吃白食？我这是听从训诫，补点苦力换口饭吃，有错？”

这话堵得小青一时语塞，气得胸脯起伏，双手握拳，嘴里发出低低“唔唔”声，如茶壶压着沸水，憋到最后爆出一股闷气，气沖沖走到马大娘面前告状，“马大娘，这活儿是妳托我做的，他抢人工作，该不该管？”

谁知马大娘却笑得意味深长，眼尾的鱼尾纹堆叠出好几层，语气更是暧昧至极，“唉，我年轻时也这样，当年我啊……”

她话未说完，小青就先跳起来辩解，“我不是！我跟他才没关系！妳别瞎想！”

然而她声音愈辩愈尖，脸颊也隐隐泛红，怎么看都像是越描越黑，最后干脆闭上嘴一句话也不说。

业止挑着担子走在前头，不疾不徐，神情云淡风轻，背影笔直。

小青气不过，一手拎着荷叶包，一边咬着糕饼狠狠盯着他的后脑勺，仿若目光能化为匕首把他钉住。

这一幕落在马大娘眼中，便是小情侣你来我往的斗嘴拌嘴，哪里像什么抢工与否？

马大娘瞧着小青这般鲜活俏皮，不禁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是与爱人这般打闹，脸上笑容愈发柔和。

又走了两三处，马大娘将两担瓜果菜蔬换得满满草药，将他们带到镜缘商行前，离开时拍了拍小青的手背，语气亲热道：“记着啊，杏花村那口老井边第三间，就是我家，离开前若还有时间记得过来坐坐，我定叫老头子杀只鸡，咱们好生叙一叙。”

她挥着手，满脸笑意离去，小青看着她背影，不由得也笑了笑，揹起荷叶包，转身望向眼前这座独栋建筑。

镜缘商行。

此处远离喧嚣市井，四周百尺内无半座楼宇，唯独地面以黑白石砖铺陈成一幅巨大的八卦阵图，隐隐透着灵气波动，据马大娘所言，这里正是桃花源的中心枢纽。

小青仰头望去，商行外观如七层宝塔般层层叠起，飞檐交错，每层屋嵴上皆立一尊神兽石像，由上至下，犹如群灵朝拜。

最下层门楣悬着漆黑匾额，其上金字熠熠：“镜缘商行”四字，笔力沉稳，浑然天成。

两侧楹联亦极具气势。

右联：万物皆如镜。

左联：交易看缘分。

横批：生意兴隆。

与归元集市的市井热闹不同，镜缘商行内外皆透着低调奢华的气场。

来往之人种族各异，有赤羽鸟人、牛角道人、亦有青面长爪之尸族，无一不衣着华丽、气度不凡，俨然来此地非寻常买卖。

小青视线一转，落在门口左右两尊石像上，原以为是麒麟，再细看赫然是饕餮，张口狞笑，兽目怒睁，犹如随时欲噬人。

她刚想细细打量，忽然“砰”地一声巨响，一头黑熊精狼狈破门而出，满身贵气装束歪歪斜斜，脖子上还挂着一条粗如婴臂的大金鍊，四蹄扑腾，直往街上滚去。

业止眼明手快，一把将小青拉入身旁，避开熊精冲撞，岂料小青却“啪”地一声拍开他的手，冷哼道：“我自己会躲，不劳你鸡婆！”

业止默然收手，嘴角微扯，没作声。

下一瞬，一道雌雄莫辨的声音懒懒响起，如丝如缕，又隐带威压，“饕餮，去捉拿不劳而获的偷窃者。”

两旁饕餮石像“轰”地活转过来，石皮剥落，獠牙外露，跃地如雷，眨眼间便已扑上前，齐咬住黑熊精后颈，左右甩动，将他藏于腹下的宝物震得七零八落，珠玉琉璃满地翻飞，竟无人上前捡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