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到最后连胆汁都吐出来,满嘴苦涩味,抱着花瓶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喘息声中有埋怨,“你们早些提醒,我便不至于……咳咳……”
“我以为妳尝得出来。”李道恒无辜耸肩,看向业止获取认同,“你也这么认为的,对吧。”
同样不好受的还有业止,他天生五感灵敏,平日饮食多以清淡为主,虽不到小青那般噁心,但生肉对于业止而言腥味过重,此时他正端着杯清茶漱口,难得点头认同李道恒的看法。
业止抿了口茶,看着抱着花瓶的小青问道:“如此,你还觉得玄姬有救?”
小青靠着花瓶口,生气锐减像朵蔫了的花,虚弱摇头时透出几分阴鸷狠戾,“是我愚蠢,我不可能原谅她、更不可能放过她。”
在场两人以为小青是指玄姬作恶这件事,并未深想,即便是有意循着蛛丝马迹寻找真相,怕也无从下手,因为一切起始,只有小青心里明白。
平日里但凡有害超过十余条性命的妖孽,马上便有人组织除妖队伍。
前世潇水起了一场淹死千人的洪水,生还的居民都说见过有鳞的庞然巨物。
镇江进来一直有妖邪作祟,妖怪害命,为何近在眼前的金山寺不去处理,反而还默许妖怪的存在?
只因为这东西并不是什么妖怪,而是身份尊贵的小龙王,因他背后有玄姬这护犊的母亲撑腰,故没人敢淌这摊浑水。
凡人何以抵抗神威?或许会有几个正义凛然的人,但那又如何?实力差距在此,只需玄姬一个眼神,便能瞬间灰飞烟灭。
那为什么有没有神明出面制止这等恶行?
大抵是不想再重演一次上古时代的混战,牵一髮而动全身,玄姬这祸国殃民的妖孽重出江湖,后果将不堪设想。
因此只能维持着这危险的平衡,不断纵容玄姬行小恶。
确实,比起生灵涂炭而言,牺牲几条人命又何妨,总是三岁孩童都知道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可唯有一点小青想不明白,既然江下的东西不是妖,那为何又要西行去取肉舍利?
前世业止也西行大抵也是受命去取肉舍利,取完之后,便回金山寺剃度出家成为“法海”。
小青仔细回想,似乎在法海出现之后,金山寺的妖邪也安分了。
前世的他西行之路一定有经过西海,小青知道他为人,就是玉石俱焚,也断不可能姑息恶人作乱,因此他定是与玄姬与四龙有场凶险恶斗。
但也不对,这不对,他们打起来必是翻江倒海,不可能是无声无息,小青完全没有关于西海恶斗的任何前世记忆,只能说,或许业止就没与西海开战。
那为什么玄姬一行人之后安分了?
小青想不明白,线索像张大网困住小青,越是挣扎越是解不开,彷彿陷入无尽深渊般。
小青还在思考时,李道恒已然将水蓝珠子吐出,捏个诀,弯月似的水墨痕凭空出现,像上一跃化作条黑色巨狗。
啸风坐在地上,嘴巴微张哈着气,将粉色舌头甩在嘴边,看着有些傻气,“嗷?”
李道恒将珠子塞入啸风嘴中,“把东西带给李财。”
“嗷。”啸风领命,化作轻烟消失。
李道恒穿着暴露舞衣,双臂还胸时还有意无意挤着肌肉,贴心提醒道:“你下回再有要事,记着吹笛子便好。”
小青摇头,“我不放心,我怕被玄姬察觉,亲自交给你比较妥当。”
“有眼光。”李道恒对于小青的肯定很高兴,但高兴之余不忘正事,他一拍掌兴奋问道:“林明轩的事结束了,接下来呢?”
小青抿了抿干涩的唇,“等王将军来,便杀玄姬、斩龙王、取龙心。”
李道恒当场转个圈,欢天喜地,兴奋至极,不惧面前神祇,眼里中仅有对龙心的渴望,他勾着嘴角,重复了一遍,“杀玄姬、斩龙王、取龙心,嘿嘿。”
兴许是那日人肉宴让小青失望至极,接下来几日小青都以惊吓过度招致生病为由,谢绝玄姬邀请。
玄姬兴许是不想失去这么有趣的玩具,玄姬被拒见不但没有生气,还连着好几天表达自己的歉意,直言自己只是图好玩没有恶意,一时兴起忘记小青只是脆弱凡人,说到最后似是怕小青不愿原谅自己,委屈的嘤嘤啜泣,字句进入肺腑的道歉之前,可谓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0272 268 狐绒 (2900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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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日,小青终于决定赴约见玄姬,屋内香烟氤氲,业止倚在窗边,望着她整装的背影,神情晦暗难明。
“妳记着,她到底是只狐狸精,最会玩弄人心,千万别别上她的当。”他语气平淡,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克制与戒心。
小青却像听见什么笑话似的哼笑出声,走上前来抬手勾住业止的下颔,拇指轻抚他分明的轮廓,“你这张脸都没能勾得我神魂颠倒,玄姬那点狐媚功夫,在我眼里顶多是点调味佐料罢了。”
她语毕还顺手掐了他一把,手指贴上他锁骨处的衣襟,动作轻浮得令人无法分辨是调戏还是真心安抚,“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被迷了眼,再者我若不找机会她和好,如何将这枚项鍊送出?”
业止目光落在她胸前那枚紫水晶吊坠,隐约浮动着灵息的微光,他抬手轻触坠子,“你若送出去,万一让玄姬识破身分……”
小青“啪”地一声拨开他的手,指尖敲了敲自己后脑勺的髮簪,“放心,我早让李道恒那傢伙,把障眼法换到这支簪子上了。玄姬再怎么厉害,总不能把我脑袋剖开来看吧?”
说话间,她转身照了照铜镜,斜簪而上的琉璃莲花闪着淡淡霞光,彷若春水中初浮的荷叶,宁静而脆弱,却藏着遮天蔽日的遮蔽之力。
业止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伸手替她将衣领轻轻拉平,又取来一方素白帕子,折成菱角,塞入她袖中。
“若她有异状,别与她周旋太久。”他语气终于软了几分,“妳该知道,她并不是想与妳重修旧好。”
小青轻笑一声,“我若真信她有情,那才真是白活一场了。”
说完,小青朝业止抛了个眼神,转身推门而去,临出门前,她脚步一顿,偏过头来,半开玩笑道:“你若真这么紧张,便多看我两眼说不定我回来时,就被她拆骨熬汤。”
小青的玩笑话不但没让业止放松,反倒让他表情越发凝重严肃,眼里全是对小青的谴责。
小青被看得心虚,软下态度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小心,我先走了,等我好消息啊。”
业止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背影,直到那抹青衣在烟雾后彻底消失,才缓缓垂下眼帘。
忽然小青去而復返,露出个头调皮笑道:“嘿,我想一想又觉得,去见玄姬带个男宠并不过分,你要一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