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桃只好小心翼翼的扶着栏杆滑行,逐渐也品出一丝丝趣味。

回程的电车上,玩累的兰雪趴在爸爸怀里睡着了。江桃望着窗外渐次亮起的灯笼,听着身后员工们哼唱的歌。

“怎么了?”顾有为轻声问。

江桃摇摇头,握紧顾有为的手。

电车叮叮当当地驶过长街,新年的气息越来越浓了。

江桃和顾有为拎着大包小包回到招待所。

房间里很快堆满了美食城众人送的年货:张师傅的腊肠用油纸包得方正,郑蕙兰的酱菜坛子外头还裹着红布,林保罗甚至塞了一整只烧鹅。

“这些够吃半个月了。”江桃笑着整理包裹,突然察觉到丈夫的沉默。顾有为站在窗边,指尖的烟已经燃到尽头,目光落在远处某栋西式洋房的方向。

“有为……”江桃轻轻走到他身后,“下午要不要去郑家拜个年?”

烟灰簌簌落下。顾有为转身时,江桃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情绪。

“你知道我不想见他。”

“可爷爷奶奶就念叨着想见兰雪。”江桃握住丈夫僵硬的手,“就当是为了孩子?大过年的,拜个年咱们就走。”

西总布胡同的郑家公馆门前,两尊石狮子系着红绸。门房见到他们,连忙打开雕花铁门:“请进!”

顾有为的脊背绷得笔直。

穿过庭院时,他下意识攥紧拳头。

“哎呀,我的重孙女!”

满头银发的郑老太太颤巍巍迎上来,一把搂住兰雪。小姑娘乖巧地喊“太奶奶”,乐得老人直抹眼泪。

郑老爷子拄着拐杖从二楼书房下来,目光在顾有为脸上停留片刻,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回来就好。”

客厅里的座钟滴答作响。江桃注意到茶几上摆着的相框年轻时的郑柏生穿着笔挺西装,笑容温和。

“柏生在书房等你们。”郑老太太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孙子。

儿子惦记孙子一家很久了,可是始终不敢主动。

“他……最近心脏不太好,你,你好歹跟他说几句贴心话。”

推开厚重的门,郑柏生见到他们三人进来,连忙从真皮沙发上起身。

“坐,别站着。”他示意夫妻二人坐下,眼睛却盯着兰雪,“这孩子长得很像你妈。”

顾有为的指节发白。江桃悄悄握住他的手。

郑柏生看气氛凝重,叹气。

“听说你媳妇给春晚做衣服?”他试图缓和气氛,“要不要我找文化部的老同学……”

“不必。”顾有为声音冷硬,似乎是强撑着一口气,不愿意在这个男人面前示弱。

“我们过得很好。”

窗外传来鞭炮声,书房里的空气却仿佛凝固。江桃看着丈夫绷紧的下颌线,叹气。

看来顾有为的心病还在。

她看了一眼父子俩。

“我出去,你们父子俩谈谈。”

江桃把空间留给了他们父子。

暮色渐沉时,郑家老两口执意留他们吃饭。

兰雪被保姆带着在花园里放烟花,笑声透过落地窗传来。

“有为母亲的事……”郑老爷子突然开口,看着江桃,“是我们郑家对不住她。”

江桃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顾有为和郑柏生从楼上走下来。

两个人的表情都轻松了不少。

江桃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说开了也好。

毕竟那是顾有为的家人。

郑家的餐厅里,水晶吊灯将铺着雪白桌布的长餐桌照得透亮。兰雪踮着脚数餐盘上的金边花纹,小手指在“喜鹊登梅”的图案上流连。

“这丫头有眼光。”郑老太太笑着让保姆取来一套小巧的银餐具,“太奶奶给你用这个,上头刻着小兔子呢。”

顾有为坐在雕花扶手椅上,背脊挺得笔直。江桃在桌下轻轻碰了碰他的膝盖,发现他腿部的肌肉绷得紧紧地。

饭桌上有些尴尬。

“尝尝这个蟹粉狮子头。”郑柏生打破沉默,把菜转到顾有为面前,“你妈妈当时喜欢吃。”

瓷勺碰在炖盅上发出清脆声响。顾有为盯着汤,母亲……他对母亲的印象确实不深。

只是听人说是很活泼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