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1 / 1)

钱铜没急着回?答他,突然道:“世子,你看!”

宋允执侧目,正好瞧见刚从?海面露出?头?的一颗红日,清淡的目光,难得没有挪开。

“日出?。”钱铜抬起被绑住的双手,指了指水面上铺就的一层璀璨碎金,欢喜地道:“我还?是头?一次在海面上瞧见日出?,往日不是错过了时辰,便是天气不争气,听人说,看到日出?的人会幸运一整年,今日我与世子都瞧见了,想来这?一年,咱们都能鸿运当头?了。”

初阳面前,她的笑也被洇染出?了纯真。

与昨夜的狠决完全不同,此时的少女像一个未涉世事的小姑娘,看到美好的事物,也会欢喜雀跃。

她不过也才十九...

宋允执目光敛下,继续拨弄着火堆。

待钱铜看够了日出?,终于想起了他适才问的话,与他道:“我甩开世子的那一夜,去见了朴家三夫人,提出?以账目交换茶叶生?意,三夫人答应了...”

宋允执打断她,“好好说。”

钱铜愣了愣,一时忘记了还?有卢道忠那个叛徒,必然什么都告诉他了,她纠正道:“三夫人原本打算要为难一番,朴家大公子先应承了。”

她觑了一眼宋世子,见其神色平静,接着道:“但三夫人提出?了一个条件,不知?是想考验我钱家的本事,还?是想让钱家顶风作案,以此卷入走私的案子里,最后变得与崔家一样,没了退路,不得不彻底依附于朴家。”

宋允执头?转了过来。

她便迎上他的目光,无奈地道:“想要拿到航运,我只能答应。”

宋允执问出?了与此矛盾的话:“你若想投诚,为何在昨夜之前不说?”

钱铜摇头?,“我若事先说了,世子会相信?世子昨夜追上来,可?是对我百般阻拦,赶尽杀绝。”

宋允执:......

到底是谁对谁赶尽杀绝。

钱铜没去追究细节,“但我知?道世子一定会生?疑,三艘官船都在海面上巡逻,待世子追上来已?为时已?晚,茶叶到了朴家手里,我便完成了朴三夫人的条件,待时机成熟,我便与您摊开身份,解释清楚,凭世子的智慧与谋略,一定会理解我昨夜所为,可?没想到世子如此敏锐,比我想象中来得要快...”

宋允执不语。

既然已?经接受了她的投诚,在她没有再?起欺骗之心前,宋允执不会去质疑。

接下来要做的,之后该怎么办。

钱铜也想到了此处,她道:“昨夜咱们那么大的动静,我坠入海中下落不明,朴家一定会知?道,此时应正四处寻我的踪迹。”

钱铜问他:“世子的暗卫,也应该在找你。”

“出?去之前,我与世子要先想好该怎么说。”钱铜从?火堆里捡了一根烧过的木棍,在白色的草木灰里,一项一项地规划清楚,“首先,卢道忠不能再?出?现在扬州。”

她解释道:“他知道了世子的身份,也知?道我把世子推入了海里,待回?到城内,必会将此事宣扬得满城皆知?。”

她知道卢道忠一定在暗卫手上,没有宋世子的允许,不会轻易放人。

而她的人,在没有她的授意之下,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眼下最好的法子,便是咱们装作一切不知?,不过要再?委屈世子一段日子,继续以钱家七姑爷的身份待在扬州,如此,以便往后随我一道进入黄海,摸清朴家的实力。”

宋允执看向她。

若非听她亲口承认,凭她如今对朴家的背叛,宋允执很难相信她与朴家大公子有过一段感情。

他的身份已?揭穿,钱铜便也不能像往常那般毫无畏惧地与他直视,对望一眼后,她匆忙瞥开眸子,问道:“世子认为呢?”

宋允执因她躲开的那一眼,微晃了一下神,半刻后问道:“朴承禹可?否知?道我身份?”

钱铜思忖道:“这?个我不太清楚,不过上回?他来钱家时,曾与世子打过照面,见他反应,应该是没认出?来。”又问:“世子之前可?与他见过?”

朴家到底是商户,在扬州沿海一带的势力虽大,但到了京都,还?没有资格与侯府世子相见。

宋允执摇头?。

钱铜便道:“那他应该不会认出?来。”

听她如此笃定,宋允执倒想知?道理由。

钱铜道:“我怀疑世子的身份后,曾找人买了一张世子的自画像,那画像的人,不及世子的姿容半分?。”

她说话时垂着头?没去看他,说到最后越来越小声,手里的漆黑木棍在那一片灰迹上,毫无章法,无心地绕着圈,旭日的层层金光将她隐入青丝里的一侧耳垂染红,她的肌肤几乎成了半透明,能清晰地看见里面细小的血管。

宋允执偏开头?,捂在膝上的手,轻轻握了握。

钱铜生?怕言语过多,冒犯了世子,忙又说起了正事,“昨夜我虽被世子扣留了下来,但船上的东西已?运到了朴家手上,并?非没有成果?。”

“朴家的人正等?着见我。”钱铜问他的意见:“世子若是考虑好了,咱们就去见朴家大公子。”

后面的事,她都已?经想好了,“届时把昨夜的战事,捏造成卢钱两家的冲突,卢道忠嫉妒在心,拦下船只,想要引官船前来,最后葬送在了钱家的流火之下。”

如此一来,卢道忠虽不是真死了,但在朴家归顺朝廷之前,他永远不可?能再?现身。

于卢家而言,同死了也没甚区别。

她也算是报了仇。

宋允执对她的这?一点自私目的,倒能容忍,但此事并?非儿戏,教训告诉他,不能再?完全相信她,他道:“容我先考虑。”

该说的都说了,钱铜便等?着宋世子最后的决断。

等?了一刻钟,等?了半个时辰,又等?了一个时辰,日出?变成了艳阳,都已?升到了头?顶上,宋世子还?没有考虑清楚。

实在等?不住,加之昨夜劳累了一夜,钱铜又趴去了草堆上,把他的那件宽袍搭在胸口,睡了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