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绵长的号角声后, 钱家的货船上便升起了一枚金元宝标识的旗帜,迎着?海风肆意招摇...
一切都晚了。
钱家的茶叶过了海峡线,即便是朝廷的官船也?无法轻易跨越, 宋允执的目光从前面的船只上收回来,落在身下少女的脸上。
她正仰着?头, 也?听到了胜利的号角, 眼睛望着?空无一物的星空, 整个人神?色放松,甚至他在她的唇角又看到了那抹笑。
是一种算计得?逞之后的骄傲。
感?受到世?子的瞩目, 钱铜低头来看他,若无其事地问道:“世?子有没有去过海峡那边?”
她道:“我?没去过,听人说那边海里的鱼虾很好捞, 不像扬州港口,里面的鱼虾孙子都快被咱们捞光了。”
宋允执明白了,此女毫无悔过之心。
今夜从他追上来,到被他擒住摁在这儿,她始终没有放弃。
他没经过商,不知金钱的利益对一个商户来说到底有多诱惑人心, 能值得?她抛弃一切去追捧。
他目光愤恨,少女的心态便云淡风轻多了, “世?子也?去看看吧。”钱铜道:“你放心, 即便朴家的人知道你是宋世?子,他们也?不会?为难你的,朴家旁的人我?不敢保证,但朴家大公子谦逊有礼,待人也?宽厚,他...”
“闭嘴。”她没说完, 他睚眦尽裂,怒斥一声,打断她。
她想?要与朴家长期合作?要走崔家的老路?
她大胆包天,不无可能。
今日是一船茶叶,明日呢...比起崔家,此女奸诈得?多,若她与朴家联手走私,将来只会?更?难对付。
虽说此趟若他能进朴家,有利于他试探朴家的实?力?,但不是今日,也?不是此时?,眼下他必须阻止两人相见。
哪怕与她一道陪葬。
念头一起来,宋允执果断地夺过她手里的利刃,在少女惊愕的目光中,手起刀落,割断了那连接着?大船的半边绳索。
他要干什?么?
钱铜瞠目,慌忙去护。
可人被他压在身下,动不了,情急之中便抱住了他的腰,拼命往下拽,“世?子冷静!此处风浪大,绳子一断,你我?都会?死在海里...”
那又如何。
他已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宋允执大抵是被她气疯了,说出了一句与他毕生所受涵养完全不符的一句话:“死就?死吧。”
“你最好死了这颗心,有我?在,你休想?与朴家狼狈为奸。”
钱铜没想?到他为了擒住她,如此拼命。
钱家的船只已到,她马上就?能上船,换一身干爽的衣裳,他却把绳子割断了,钱铜恨得?牙痒痒,手比脑子快,十指往里陷,一把掐住他的腰。
她听到他闷哼一声,“松手。”
钱铜不松,凉凉地道:“只准世?子掐我?,就?不准我?掐你一下吗,这什?么道理,横竖我?都要与世?子死在一块儿了,我?就?不能反抗一二?”
两人身上的布料紧贴着?皮肤,又紧贴在了一起,双方都能感?受到彼此身体上的温度。
能在知道他是宋世?子的前提下,她依旧敢把他推入海里,说明她压根儿就?不带怕的,他的腰被她抱住,除了被她掐中的地方传来阵阵刺痛之外,肋骨的地方似乎陷入了一团软绵绵的云团里,她每动一下,他身上的每一寸都在灼伤。
他忍无可忍,警告道:“我?让你松手。”
她不松。
下一刻她便被压在身上的青年掐在了同样的位置,他的五指修长,手掌宽大,握在她的肋骨边缘,占了很宽的地儿,压倒性的手劲,带着?一股属于男性的攻击,让她毫无招架之力?。
她心神?一晃,宋允执趁机把她的手从腰上扒拉下来,一边一只再次握住了她的手腕,把她禁锢在身下。
船上的绳子断了后,小船很快停止了前进,坐下的船只因二人的打斗,开始颠簸。
一波又一波的海浪把两人拍打在浪潮之中,完全失去了方向。一道浪墙扑过来,海水兜头而下,宋允执下意识松了手,钱铜借机掏出了袖筒内的短笛。
她还不死心!
宋允执对她的无可救药感?到惋惜和痛恨,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胳膊,人跪在船上,顾不得?砸在他后背的浪潮,怒目瞪向正欲吹笛的少女,恨声道:“你就?非得?要去见朴家人?”
去见朴大公子?
钱铜眼睁睁地看他夺过她手里的短笛,扬手扔入了海里。
远处钱家的货船已与朴家的船只汇合了,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迟早要被他耗死在这儿,钱铜仰起头与跟前的青年说着好话,“我?真的非得?去,世?子就?放过我?这一回,下回我?一定听你的,好不好?”
没有下一回了。
宋允执的耐心已经用完,他不再看她,举目扫了一眼一望无际的大海和远处灯火通明的朴家航队,突然低头从身上撕下了一块绸缎。
猜到了他想?要作甚,钱铜换了一个称呼,想?以此唤醒青年曾经的怜香惜玉之心,她歪头看他,轻声道:“昀稹...”
跪在船上的青年眼眸跳了跳。
他还没找她算账,她倒来火上浇油了!宋允执忍住想?要掐死她的冲动,始终不语,将撕下来的绸缎一断绑住了她的胳膊,另一端则系上了自己的手腕。
钱铜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他站起身,抬脚一震,顷刻间两人所乘的小船被震得?四分五裂,这回换成了宋世?子拖着?少女下水。
两人同时?落入水中。
他疯了吗?
钱铜防不胜防,毫无预兆地跌入了冰凉的海水里,慌乱之中抓到了一块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