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老夫人传她前去,能?有?什么好事,扶茵紧跟着刑嬷嬷,求情道:“嬷嬷,您劝劝老夫人,娘子已?经?尽力?了?,是奴婢去晚了?,没?能?接回大娘子,娘子她没?错,她累了?一夜,还?未歇息呢...”
“扶茵。”钱铜打断她,递给了?她一张和离书,是她在大娘子身?上找出来的,“去找崔老夫按个手印,即便死了?,阿姐也?不能?是他崔家人。”
“娘子...”
钱铜:“快去。”
静月轩。
老夫人跪坐在佛前诵经?,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并没?起身?,等刑嬷嬷领人进来,方才睁开眼睛,让婢女递了?一块蒲团给钱铜,“陪我诵一段。”
钱铜褪了?鞋,跪去她身?后,接过婢女递来的经?文,默默地?念了?起来。
她心思不宁,好几处都念错了。
老夫人便也?没?勉强她,缓声问道:“钱能?傍身?,权能?保身?,今日我问你,是前者好还是后者好?”
钱铜垂目,“孙女听祖母教诲。”
“你大伯那院子,若非有?人替他打扫,只怕杂草都有?一人高了?。”老夫人做了?个起身?的动作,刑嬷嬷赶紧上前搀扶,“一个家族,能?一直兴旺下去,从不是眼前的财,也?不是一时的权,是每一个钱家人。”
钱铜不说话。
老夫人站直了?,再看向跪在佛前的少女,脸上的神色慢慢冷厉起来,问道:“身?为家主,你护住了?这个家里的人吗?”
钱铜俯身?磕头?道:“孙女惭愧。”
“当初我提醒过你,崔家大房有?你大姐姐在,给他们留一条活路。”老夫人转动着手里的佛珠,“可你急着将崔家赶尽杀绝,以为自己赢了??”她嗓音突然一厉,“自负!”
钱铜额头?触地?,动也?没?动。
“自己去领罚。”老夫人没?再看她,折身?进了?里屋。
老夫人走后,刑嬷嬷才上前柔声唤道:“七娘子...”
钱家真正的家主,从来不是二爷,而是跟前这位年?岁只有?十九的七娘子。
可她到底只有?十九岁,花儿一样的年?岁,旁的小娘子正顾着爱美,挑选着如意郎君,她却要肩负起整个钱家,有?时连她这样活了?大半辈子无儿无女的冷硬心肠,都不免觉得心疼,多了?一句嘴为她解释道:“老夫人如此,也?是对七娘子的一片苦心,娘子心里的愧疚总得有?个地?方发泄出来。”
钱铜点头?一笑,“我知?道,没?事,嬷嬷打吧。”
午后钱铜从老夫人的院子出来,外面已?经?在下雨了?,她问刑嬷嬷借了?一把伞,习惯从后门出去。
雨不大,但也?能?湿透衣衫。
路上的行人不多,她顺着熟悉的道路,漫步往前。
半日没?吃东西了?,有?些饿,去街边的馒头?铺子买了?两个肉馅的,没?进去找位子坐,拿在手里一面走,一面啃,也?不知?道谁没?长眼睛,伞面刮过来,一大片雨水淋在了?她手里的馒头?上。
钱铜:......
他完了?。
她回头?正欲骂人,看见一道熟悉的背影,愣了?愣,出声唤道:“昀稹?”
不长眼的公子,脚步匆忙一顿,转过身?来向她,面上同样浮出了?一抹诧异之色。
她果然回来了?。
怕她先一步怀疑自己的行踪,一下官船,他便独自一人撑伞步行,庆幸城内也?下了?雨,能?掩盖他身?上的潮湿海味。
没?想到会在半路碰到她。
她去哪里,又要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早知?道崔家的十艘货船乃走私的茶叶,站在她的立场,她应该扣下崔家走私的证据,以此为要挟,将那些货物要么占为就,但她昨夜却将其全部炸毁,没?有?留下半点证据。
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你怎么在这儿?”钱铜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微弯的眼角带着一抹他熟悉的嬉戏,问他:“我不在的这两日,你在作甚,逛街吗?”
宋允执没?答,在她靠近他之后,反问道:“你呢,去哪儿了??”
她昨夜在哪儿,干了?什么,他完全可以让王兆把人带回去,好好审问,但他又知?道,凭她的狡诈,会有?无数个替自己开脱的证据。
王兆审问不出什么。
如今他借着钱家七姑爷的身?份,试探着问出来,本?想看看她是如何撒谎的,她却没?答,轻声问他:“关心我?”
她不在钱家的那两日,宋允执也?不在,眼下于他而言,担心她出来找她是唯一能?糊弄过去的借口,他避开她的眼睛,应了?一声,“嗯。”
钱铜没?去在意他躲闪的目光,也?忘记了?跟前这个人是她用蛊虫控制得来,永远不会有?真心。
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低声与他解释道:“钱家生意大,以后我出去的时候会越来越多,不过下回我会留个信,免得你担心。”
宋允执偏开的目光,正巧落在了?她脚下,眸子一凝。
“走吧,刚回来,我请你喝茶。”
她转过身?,雨伞往前倾去,宋允执抬头?的一瞬便看到了?她的后背,也?终于明白雨里的异样因何而来。
从肩头?往下,她的整片后背血红,血迹浸透了?衣裙,滴在了?地?上的雨水里,在她走过的地?方,雨水方才变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