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在得知她?拿到了三年的盐引时,大夫人并没慌张。
有盐引又有何用,手头得有东西。
包括她?拿的布匹凭文?,于?朴家而言也算不了什么,曾经?的卢家身为?扬州第一布商,第一香料商,到头来也不过是朴家关?在笼子里?的一只鸟。
他在扬州卖多少,朴家不管,但要想从扬州运出去多少,就得听朴家的。
卢家为?了自保,这些年只能杜绝外面的东西进来,联手其他布商和香料商,垄断了扬州市场,朴家人看在眼?里?,任其横行。
一家独大的后?果朴家知道,四大商能存活这么久,不是他们?有多大的本事,乃朴家想让他们?活。
可这样的平衡,却被钱七娘子打破了。
崔卢两家相继陨灭,剩下?了两家,然而钱家没出事,背后?的朴家却被拉扯了出来。
商家的慷慨解囊朝廷很满意,宋世子让王兆备了笔墨,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每个人应下?来的东西用白纸黑字记录清楚,再让对方画押留底。
既然已经?答应了,按个手印也无妨。
朴家大夫人的位置在第一个,东西都许出去了,说什么都晚了,大家族的风范迫使?她?不能有任何的犹豫,深吸了一口气后?,先按下?了手印。
第二个是钱家家主。
王兆见其迟迟不动,唤了一声,“钱家主。”
钱铜心在滴血,但架不住门口站着的那两排铁骑侍卫的威慑,终究抬手画了押。
朴大夫人瞟了她?一眼?。
朴家的二公子、三夫人相继落入知州府,朴家今夜还填进去了一条运河,她?钱家给出去的不过是从他朴家手里?拿过去的东西,她?心疼个什么劲?
朴夫人越看她?越不顺眼?。
若非她?好端端地提出那劳什子运河,她?今夜也不会脑子一热,应了这桩。
说她?是扫把星也不为?过。再想到先前与她?与所许的婚事,大夫人肠子都悔青了,但愿她?识趣,不要再来沾他朴家的边。
今夜来此的商户,都画完了押,留下?了东西。
背后?的那道门也打开?了,宋世子吩咐差役送来了酒菜,便先行离去,不见了人影。
突然许出去了一条运河,大夫人还不知道该如何与家主禀报,心头一团糟,哪里?有胃口吃他朝廷的官粮,宋世子一走,大夫人即刻起?身。
怕钱铜再跟在自己身后?,连招呼都没打,唤了一声三公子走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堂。
倒是三公子临走时,招呼了一声钱铜:“铜姐姐,后?会有期。”
钱铜撑着一抹笑,对其点了点头。
朴大夫人一走,其他商户也争先恐后?,相继离去,毕竟大堂的扇门已经关过一回了,趁其打开?之时,赶紧开?溜。
钱铜没着急,坐在位子上把差役送来的酒菜吃了个精光。
吃完了抬头问守在她跟前的王兆,“王大人,今夜官府的进账可不少,怎的菜色如此简陋,连肉都没?”
空荡荡的大堂内,此时只剩下了她一个,王兆见她?没走,便知道不会有好事,冷着脸问道:“钱娘子想吃什么?”
钱铜起?身,走到他跟前,反问道:“我那么大的一个盐场,王大人觉得我配吃什么?”
这事儿?她?来找他没用,白纸黑字,她?已经?画好押了,凭证也被世子收走,王兆赶客道:“天色晚了,钱娘子请回吧。”
钱铜偏不走,低声问:“世子在哪儿??我想单独见见他。”
下?一刻,钱铜便被王兆派人将其轰出了大堂。
钱铜一边被赶,一边回头道:“我真的有事见你?们?世子,王大人要不要去禀报一下??万一世子想见我呢,你?这样擅自赶人,他要是知道了,岂不痛心?”
她?还知道痛心。
先前世子是如何待她?的?都已书信回了京都,将其介绍给了家族众人,可她?呢?临到关?头了,把世子推开?,选了朴家。
王兆一直觉得她?是个聪明人,此时却否定了先前的想法。
有眼?无珠。
世子妃不要,去选择了一个商户之子,眼?皮子也太短浅。
三夫人能落网,她?确实功不可没,茶叶她?也原封不动地还回来了,但她?事先瞒着世子,不相信世子,还让世子刺了她?一剑,把两个人的缘分斩断,撕毁盟约,她?既做出如此选择,便会料想到如今的局面,王兆道:“钱娘子不必多言,世子不会见你?。”
他话音刚落,宋允执身边的暗卫便到了,听完王兆的话,顿了顿才道:“世子说既然七娘子没吃饱,去他那里?慢慢吃。”
钱铜乐了,一把推开?身后?追赶她?的差役,冲里?头的王兆道:“听见没有?王大人要长点眼?色才行。”
王兆脸色铁青。
钱铜见好就收,跟着暗卫去往宋允执所住的院子。
比起?钱家,知州府称得上素雅,陛下?倡导勤俭,历届知州不敢把府邸修得有多豪华,沿路而过,除了庭院,没有什么假山流水。
很快暗卫停在了一间?灯火亮堂的地方,“钱娘子请。”
钱铜抬脚跨入门槛。
不同?与她?院子里?的花香,屋内所熏的香料清冽,吸入鼻尖,能让人精神抖擞。她?熟悉这个味道,那夜被他暖过的掌心,她?凑在鼻尖闻了一路,越闻越精神。
屋子内有一道屏风,她?绕过后?,在左侧的一张书案前见到了宋世子。
褪去了七姑爷的身份,宋世子回到了自己应该有的位置,人的气势也跟着变了,他坐在灯下?,纱灯昏黄的光晕笼罩在他绯色的官服上,把他原本就清冷的轮廓又隔出了几分生人勿进的高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