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夫人对她的行踪一向不知情?,也没有资格去干涉, 可就差最后一回了,不由?嘟囔道:“不是说好了三?日,到底什么事那么着急...”
人不在,法?事继续。
钱夫人便让道士进她屋内狠洒了一番符水。
钱铜此时正在装车。
身后马车上堆积的全是宋世子从福州带回来?的小龙团,当初为了救钱铜,宋允执以钱家的名义去劫的茶庄, 劫回来?的茶叶便也押送到了钱家的货仓。
如今钱铜安然无恙,钱家也洗清了罪名, 今日宋世子要?来?拿货了。
钱铜倚靠在门边, 看着差役不断从库房内把货抬出来?,与身后的人道:“昀稹,朴家真?的不会找我算账?”
她说话时没有回头。
宋允执见她今夜格外安静,半天就问出了这么一句话,知道她担心什么,起身走?去她身旁, 温声道:“不用怕,有我在。”
他已让暗卫潜伏在了钱家,朴家一旦有所行动,格杀勿论。
是啊。
宋世子背后有那么大一个朝廷在,有他的保护,钱铜放心,她点了点头与他道:“我相信你。”相信他能保护好她。
但相信他的人只能是钱家七娘子钱铜,身为钱家家主,所学的第一堂课,便是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
车子装好了,扶茵和阿金照着钱铜的吩咐,备了一些酒菜,犒劳辛苦的官差们。
钱铜从阿金手上接过一壶酒,邀请宋世子一道畅饮,“我去年用青梅自己酿的,虽比不上市面上的甘甜,但这股涩味,倒是符合我头一回酿酒的艰辛,世子陪我饮两杯,饮完后,咱们接下?来?便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宋允执不喜饮酒。
旁人家的小孩,父母早早便教其应酬,长公?主不一样,她讨厌饮酒之人,并非是闻不惯酒味,而是厌恶其饮酒后的丑态。
是以,宋允执活到如今快二?十二?了,几乎没碰过酒。
少有的几回,是与皇帝小酌,和在家宴上敬长辈。
他没去碰酒杯。
钱铜也没劝,自顾自饮了一杯,问道:“世子接下?来?如何打算?你这般定了朴家二?公?子的罪名,朴家怕是容不得你了,就算明面上不敢与朝廷做对,暗中?也会派人行刺杀之举,你不怕吗。”
宋允执看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何惧之有?”
她拎起酒杯,一手撑头,突然凑上去看他,“世子,你知不知道你每回这般说话,都给人一种极为清高的感觉。”
宋允执微愣,他并不知。
钱铜笑道:“我知道世子不是那样的人,可耐不住有人天生拥有仙人气势,一句话便能让人心生仰望,自行惭愧。”
那是皇权贵族里?养出来?的气度,平常人学不来?。
宋允执疑惑地看着她。
钱铜便冲他举杯,“我相信世子一定能完成自己的任务,在此我敬世子,愿世子能早日除去奸恶,愿大虞疆土之内海晏河清,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
她语气诚恳,又许下?了如此大明大义的愿望,宋允执无法?抗拒,举了杯。
一饮而尽。
钱铜看着他面前的空杯,低声道:“昀稹,其实我也想?去京都看看,去看看你出生长大的地方,虽有些不敬,也很想?看看你父母长什么样,怎么生出你这么好看的郎君...”
她说完抬眸,目光痴痴地落在他脸上。
宋允执在她眼?里?看到了醉意。
他本不该理会一个酒醉之人,嘴却先一步说了出来?,“会有机会。”
不会有机会了。
今夜之后,他会知道所有真?相。
那时,他一定会恨不得杀了她。
外面的官差今夜还要?运货,不敢贪杯,每人小酌后开?始启程上路。
所有的茶叶都被运出了钱家库房。
钱铜和宋世子也该走?了。
两人坐上了官府的马车,约莫过了半柱香,宋世子便有了症状,熟悉的晕厥感袭来?,宋允执很快意识到不对,努力撑开?眼?睑,抓住马车的窗沿,转头看向身旁脸色安静的少女,不知道是该心疼,还是该绝望,他咬牙吼道:“钱,铜!”
初次相遇,在海棠楼被她算计,钱铜也曾见过他恼怒的模样。
然而今日宋世子的眼?里?,明显多了几分悲痛。
钱铜的心境也有了变化,心口有些犯疼,她道:“世子抱歉,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我有我的选择,不需要?谁来?保护,在世子到海州之前,我已与朴家达成了交易,他们答应了我与大公子的亲事,但条件是...”
她看着他因挣扎而布满了血丝的眼?眸,眼?眶也有些发涩,她轻声道:“我得先杀了你。”
药物吞噬着宋允执的意识,他与其对抗,瞳仁看得见地在颤抖,死死地盯着她。
看吧,这就是想?要?去改变一个骗子的下?场。
不会有好结果的。
钱铜不忍再看,她垂目道:“这些小龙团,朴家也要?,今夜我的人便会运去明珠港,装船运往海上,待过了海峡线,世子便再也找不到朴家私藏建茶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