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雪心中冷笑,她声音陡然拔高:“既然不是我的主意,那彩礼钱是谁收的谁自己去嫁王家!以后别打我们晓晓主意,更别想着靠这个钱薅我们的羊毛!”

片刻寂静之后,张春雪抬起下巴,对三个儿子说:“现在,把你的奶奶、大伯母和三婶妈请出去。这屋,从今天开始,是我们孤儿寡母自己的地方。不欢迎别人指手画脚,更不欢迎贪便宜的人混进来占便宜。”

三兄弟犹豫了一秒,没有动弹,各自用余光偷偷观察彼此,看谁先开口背锅。

见状,张春雪毫不留情地补刀:“不听我的话是吧?那以后也甭想踏进这个门一步!饭菜、奖金、所有东西,全归我们妈俩!爱去哪去哪,自个找活路去!”

这番狠话终于奏效。三个大男人互相推搡几下,无奈之下一齐冲向老人堆。

“奶奶,您先回去歇歇吧!”

“三婶妈,该回去了!”

“大伯母,人都散啦,还赖在屋里做啥呀……”

刘翠娥被三个孙子连拖带拽,哪里肯依,当下就撒起泼来。

“反了天了!反了天了!”

她两条腿死命蹬着地,枯树皮似的手死死扒着门框,就是不肯挪窝。

“张春雪!你这个黑心烂肺的娼妇!我老婆子白养了你这个儿媳妇!”

“我呸!”张春雪一口唾沫啐在地上,声音比数九寒天的冰凌子还冷,“你养过我?我嫁到钟家,给你当牛做马,你给过我一天好脸色吗?”

“别说我了!你这几个亲孙子、亲孙女,你正眼瞧过一眼吗?你带过他们一天吗?”

钟诚毅、钟诚仁、钟诚发三兄弟闻言,他们面面相觑,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小时候的零星片段。

确实,奶奶刘翠娥对他们这些孙子辈的,从来都是不冷不热,甚至,钟诚毅还模糊记得,有一年张春雪偷偷塞给他一颗糖,他还没来得及放进嘴里,就被刘翠娥一把抢了过去,转手就给了大伯家的堂哥。

那时候他还小,只记得堂哥得意洋洋的笑脸,和他自己空落落的手心,以及那股子委屈劲儿。

想到这些陈年旧事,三兄弟心里那点儿仅存的对长辈的敬畏,也跟着烟消云散了,手上重新用了力,连拖带拽,简直是把刘翠娥往外架。

“奶奶,您就别闹了,赶紧回家歇着吧!”

“是啊,奶奶,我们这也是听我妈的!”

黄小兰和高秀丽见状,也知道今天占不到便宜,只能灰溜溜地跟着往外走,嘴里还小声嘀咕着风凉话。

刘翠娥的咒骂声尖利刺耳,从院门口一路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

“张春雪你个杀千刀的!我咒你不得好死!还有你们这几个小兔崽子,没一个好东西,胳膊肘往外拐!”

第11章 宋行止

屋子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一直缩在墙角,大气不敢出的李红娟,眼见着刘翠娥她们彻底没了影,眼珠子滴溜一转,立刻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颠颠儿地凑到张春雪跟前。

“哎呦,妈,您可真是深谋远虑,有大智慧!”

李红娟一边说,一边竖起大拇指,那表情夸张得像是要唱大戏。

“我就说嘛,让晓晓读书肯定没错!您瞧瞧,这不?连镇上的大领导都亲自上门来表扬了!这下子,咱们家在村里可算是扬眉吐气,风光无限了!看以后谁还敢小瞧咱们!”

说着,她话锋一转,又故作不屑地撇撇嘴:“奶奶也真是的,尽胡说八道!妈,您哪里是什么黄脸婆啊?我瞧着啊,您比那三婶妈黄小兰,看着都要年轻好几岁呢!皮肤又白净,这要是想改嫁,那还不是招招手的事儿?”

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张春雪要是真动了改嫁的心思,那可就太好了!

到时候她一嫁走,这个家不就是她李红娟当家做主了?

钟国盛那笔抚恤金,张春雪总不能带到新婆家去吧?那钱,到头来还不都得落到她手里?

到时候,她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张春雪是什么人,李红娟这点小心思,她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

闻言,张春雪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凉飕飕地看着她。

“哦?这么说,你倒是挺盼着我改嫁的?是琢磨着,等我走了,你好当家做主,把这个家都攥在自己手里?”

李红娟被张春雪看得心里发毛,那点小心思像是被扒光了,顿时尴尬得脸都红了。

她连忙摆手,干笑两声:“哎呀,妈,您说的这是哪里话!我……我这不是替您打抱不平嘛!奶奶说话也太难听了,我就是觉得她冤枉您了!”

张春雪也不拆穿她那点小九九,只是淡淡地开口:“其实,让你当家做主,也不是不行。”

这话一出,李红娟的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跟那黑夜里见了油灯的耗子似的,闪着贪婪的光。

“妈!您……您说的是真的?”她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幸福来得这么突然吗?

张春雪慢悠悠地端起桌上那杯已经凉透了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当然是真的。”她放下茶杯,眼神平静地看着李红娟:“你跟你家钟诚毅,现在就从这个家分出去。到时候,你们单立门户,你想怎么当家做主,就怎么当家做主,我绝不插手。”

“……”

李红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分……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