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灼热的白光刺痛双眼,肌肤被热浪灼伤却无处可逃,只能竭尽全力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却又忍不?住强睁开双眼,忍受着双眼被灼伤的剧痛,竭力望向?这黑暗世界中唯一的光亮,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以渴求的欲望将一切色彩纳入眼底。

他看到,火球的中心亮得惊人,白如昼光如明镜,将天地照得透亮。

可那亮白的中心似乎有一点黑影,在无暇的光洁中显得格格不?入,甚是扎眼。

黑点在亮光中越来越大,缓缓向?他靠近,在扭曲蒸腾的热浪中化为人形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他面?前。

万籁俱静中,他看到了自己。

“啪嗒”

蒸腾热气凝聚的水滴不?堪重负的从屋檐滴落,如冰凉地箭羽落在眉心,骤然打散一切的惶骇。

子桑睫毛轻颤,濛濛地睁开双眼,不?着边际地望向?屋檐,眼神空洞,茫然无措。

暖黄的烛光透过飘渺的水汽一扭一扭跳跃在他的脸上,细弱的灯苗影影绰绰、重重叠叠,将他的尚未褪去少年气的脸笼罩在光与影中,精致却无生气,像是一具腐烂多年的遗骸,唯有微弱起伏的胸膛印证着他的存在。

雾气之外,隐约有歌声娓娓传来,舒缓飘渺,像是酷暑炎夏的一抹习习凉风,荒无人烟的蔓野中一星微亮灯火,让被梦魇缠绕惶惶窒息的人舒呼卸了一口气,得以求生。

子桑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稍稍偏头望去,望到水汽氤氲的屏风里。

莹润桑丝的屏风后,少女疏懒靠坐在小?榻上,手持针线灵活的翻动衣料,她低垂着修长的脖颈,白皙的手指穿针引线,指尖翘如兰花,绰约身姿同屏风上的美?人蕉融为一体,在柔焦暖光中恍若画中人。

她轻哼的曲调子桑未曾听过,许是民间童谣,轻飘飘的悠扬婉转,带着丝少女灵动的雀跃和骄傲。

一听便能想象到屏风后那人的神态,未见?得有寻常大家闺秀的端庄秀丽、泰然稳重,甚至有时候唱到尽兴处还会边绣花边荡起双腿,俨然一副乐在其?中的欢愉,然而她神色间的活泼灵动,眼溢璨星却无人可比。

子桑想要?唤她,但张了张口,最终没有发出?声音,只静静地听着,静静地望着,望得很深,似乎一眼望到了深海里。

第32章 第 32 章 她想勾引我

赵玉屿穿针引线, 手指翻转间?打了个结,利落地咬掉线头。

“在?绣什么?”

惫懒的声音传来,抬头望去, 就见子桑从屏风后转出。

他只随意套了件白色衬衣, 长发?未干,黏湿湿的垂在?身后的衣服上, 水滴顺着缕缕光润的青丝打湿脖颈,再?一路向下?,略过微敞的衣领滑过锁骨, 没入烛火投射的微晃暗影之中, 浓郁的月麟香熏出一团暧昧。

衣肩后背已被湿发?打湿成一团一团,像是盛开在?素衣上的暗银团花,水波荡漾着一圈圈向外?扩去, 渐渐连成一片, 影影绰绰倒映出银衣下?细滑起伏的肌肉线条。

赵玉屿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用长巾裹住他的头发?细细擦拭。

子桑侧坐在?小榻上,低头拿起她方?才?绣的衣裳, 却见并非是给他做的那件衣裳,而是个孩子大小的戏服,红衣黄裙黑金腰带,外?套金色的肩袖盔甲, 衣襟处绑了个红色的蝴蝶结,瞧着格外?神气,却必定不是给他的。

赵玉屿见他翻来覆去的看, 嘿嘿一笑:“这是给猴大做的。上次不是吃了它的香蕉嘛,我?就想着给它做件衣裳赔礼道歉。”

齐天?大圣装,虽说?猴大胖了点, 但也是只猴子,跟猴哥算得上是沾亲带故。

想到猴大穿上这衣服的模样?,子桑嘴角忍不住含了丝笑,放下?衣服:“你倒是摸透了它的品味。”

猴大最喜欢鲜亮的颜色,这身衣服穿上威风凛凛,它必定喜欢。

赵玉屿见他夸赞,眼角眉梢都扬起,略带得意:“我?如今同猴大也算是老相识了,自然知?晓。”

她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忽而语调低沉:“神使大人,其实小女心?中一直有一个问题,不知?当不当问?”

子桑斜了她一眼:“你还有不敢问的话?”

赵玉屿想做什么,就算他一开始不同意,她也会撒娇卖痴自谋出路,总是想着法子做成,可没见她有丝毫的胆怯。

子桑也随着她心?意,毕竟日子无聊,有这么个闹腾的活宝在?,同猴大那几个鬼精总能一起整出些新花样?玩,瞧着也热闹。

赵玉屿嘿嘿一笑,为他将擦干的长发?盘起松松插上发?簪,坐在?小榻上一边给他捏肩一边问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一件事着实有些好奇。神使大人,您当初为什么要罚付姑娘去后山静闭思过啊?”

“谁?”

子桑眉头微蹙,显然已经忘记了她口中的人,又?或者从未记住过。

赵玉屿连忙回道:“付楚袅付姑娘,就是之前同小女和宋姐姐一道被选为内殿侍女的那个姑娘,当初神使大人您第一个选中的就是她。可是她只伺候了您一晚,第二日人就不见了,李嬷嬷说?她被罚到后山静闭思过。”

听到这话,子桑思索片刻,才?恍然想起似乎有这么一个人,轻笑一声:“李嬷嬷是这么说?的?”

赵玉屿点点头:“是,不过猴大说?她死了,所以小女一直好奇,却又?不敢多问。”

子桑望向她,似是揶揄玩味:“那怎么现在?敢问了。”

赵玉屿一脸正色吹了一通彩虹屁:“因为神使大人恩泽万物,宽厚仁慈,心?怀大义,兼济天?下?,品行之高洁如巍巍青松,令人仰止,胸怀之宽广如浩浩东水从流入海,若非大错从不轻易惩治下?属,连小女这般笨手笨脚之人都能容忍,放在?身边重用,仁厚之心?日月可照,令小女感?动不已,潸然泪下?......”

论是子桑如此自恋的人被她吹捧得也有些无语凝噎,他自己是什么样?的性子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宽厚仁慈谈不上,心?怀大义更无从谈起。

子桑揉了揉耳朵,漫不经心?道:“闭嘴。”

“哦。”

“倒也没李嬷嬷说?得那般麻烦。”

耳边没了彩虹屁,子桑仰头朝后靠去,舒舒服服的躺在?赵玉屿的大腿上,抬眼波澜不惊地望向她:“她想勾引我?,我?嫌烦就杀了她。”

赵玉屿:“......”

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让本就对子桑心?怀不轨的赵玉屿心?惊胆寒。

这,这是暗示吗?这是威胁吗?

这是杀鸡儆猴告诉她不要有歪心?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