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答道:“倒是还在,医馆里如今人满为患,说来也是件奇事。今早医馆的何大夫找来府衙, 竟说昨日入梦时有一仙鹤自东方归来,口衔药方赐福于她。那仙鹤口吐人语,言此药方能解渝州百姓于危难之间, 她召集了城中?大夫医师,皆说可以一试!只是还缺一味关键药材黄芩,需得?赴扬州采买方可。”
毕劲复眼前一亮:“此药方当真?管用?!”
师爷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原先我也是不?信的,可如今瞧这?满城凭空消失的尸体却又不?得?不?信,说不?定当真?是有神仙在背后相助,帮咱们渝州城度过此劫啊!”
安碌卫却道:“毕大人,朝廷既要?封城,您若是擅自开城门便是抗旨。”
师爷急了:“既然?有希望,咱们应当试试啊,总不?能就放任着满城的人病死不?管吧!”
安碌卫沉吟片刻:“可以先飞鸽传书朝廷,待朝廷下命再行?动。”
毕劲复听到这?番话?,踱步思忖。
太子要?封城,他们若是此时开城门取药便是违背上令,不?顾法度妄自行?动,他头上这?顶乌纱帽怕是不?保。若是飞鸽传书回禀朝堂,待上面层层汇报决议,来回至少三四?日,再去运药草,又得?四?五日,晚一刻便会多?一份危险。
更别说这?药方并未经得?检验是否当真?有效,难道上报朝廷说是做梦想出来的药方吗?也太过儿戏荒谬。
若是朝廷不?答应冒险取药可如何是好。
毕劲复浓眉紧皱,但如今既有一线生机,若是不?去尝试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毕劲复面色愈加凝重,而后下定决心衣袖一挥,喊道:“开城门,取药!”
安碌卫见他居然?罔顾朝堂之令擅自做主,呵斥道:“毕大人,你?这?是抗旨!”
毕劲复双目圆睁,高声呵斥:“将在外军令不?可为!渝州城的百姓死得?已经够多?!不?能再死人了!”
“你?不?怕被治罪吗!”
毕劲复也来了骨气,将乌纱帽朝地上一摔:“朝廷既然?不?派人来救,我们就自救,还要?如何!出了任何事情我一人承担!”
他朝师爷命道,“立刻飞鸽传书给扬州知州,告诉他将药草准备好放到二十里外长?板亭,我们备好银钱即刻派人去取!若是不?答应,我们渝州城人就举家?搬到扬州城门下,反正渝州城已经半只脚踏入鬼门关了,还在乎什么面子官位!即刻去办!”
师爷听到这?话?大喜,连连应下转身朝府衙跑去。
安碌卫摇了摇头:“毕大人,你?这?是何苦呢。”
公然?抗旨,得?罪了太子殿下,日后就算不?死也与仕途无缘了。
毕劲复这?些日子心中?恶气尽出,竟也觉得?神清气爽,洒然?一笑:“当初我在朝堂之中?因为反对圣上沉迷炼丹修道而饱受排挤,郁郁多?年被贬渝州。可如今才明白,人在绝望之际总是心向神明,祈求神祇降临。”
他意味深长?,“至少对于神明来说,众生皆苦,众生皆等。”
往日他不?屑神鬼之说,可面对瘟疫却束手无策,只能看着百姓惨死。孤鸿遍野朝堂不?理,就连他往日推崇的太子都放弃了渝州城。
他怯懦过、踌躇过,也曾因无力而选择明哲保身。
可未曾想到连他都放弃了百姓,神明却未曾放弃。
方才那刻,他才明白何为绝处逢生。
比起相信眼前视人命无草芥的朝廷,还不?如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灵。
毕劲复心中酸楚又无奈。
他竟也走到了这?般田地,可怜、可叹。
*
三日后,渝州城城门大敞,一队马车运着药草匆匆赶回城中?。
毕劲复亲自率众奔赴长?板亭,亭外已经整整齐齐停了一排载满药草的马车。
车上放着一张纸,纸上痛骂毕劲复不?是个东西?,居然?敢明目张胆威胁,并表示这?些药草都是扬州城人知晓渝州急需后自发?相送,与扬州知府无关。
毕劲复抚须长?笑,心中?暗叹这?扬州知州齐慧源当真?是个老狐狸。
若有来日,必定请他喝上一杯好酒谢罪。
一同赶回来的,竟还有一个风尘仆仆的男子。
瞧着倒是富家?子弟的装扮,但满头满脸灰尘,眼下青黛可见未曾休息,跃过回归的车队飞驰入城后便一股脑子到处揪人问他家?夫人在何处。
众人一头雾水,连连摆手。
那男子急得?团团转,汗水直流,沾了满头满脸的脏灰。
听闻药草送来的何附子放下手中?活儿跑到长?街一望,就瞧见自家?那急得?如热锅蚂蚁的夫君,顿时愕然?喊道。
“元若。”
裴小侯爷听到这?声熟悉的轻呼身子一怔,猛然?扭头望去,瞧见人群外那一席如仙如娥的翩翩白衣,顿时喜极而泣,跑过去拨开人群将她抱在怀里。
“附子,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想到自己差点便见不?到何附子,忍不?住哽咽:“你?怎么这?么傻,竟一个人跑到渝州来!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何附子见他竟然?哭了,目光柔若春水,伸出素手轻抚他的后背,柔声宽慰:“我很好,我没事的。”
何附子从他怀中?退出,望着他苍白的面色心疼得?伸手抚了抚:“怎么瘦了这?么多??”
裴小侯爷轻抽鼻尖:“想你?想的。”
何附子听到这?话?面色一红,垂眸含笑。
僻静的小巷里,赵玉屿瞧着长?街中?再次紧紧相拥的两人,忍不?住双手捧心,歪头嗑糖:“啊,多?般配的一对金童玉女呀!”
简直就是天设地造的一对璧人,瞧着就让人幸福得?冒粉红色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