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屿点点头,心中虽然还是?觉得似乎有些过于简单,毕竟有人横死,而且死的人是?那张师爷的侄子,先前她被审讯时?,分明见那师爷一脸横意,一瞧就不是?好相处的人,但既然衙门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再多言。

虫子钻耳致人死亡这事虽然少见,却也有据可循。

出?了衙门,赵玉屿找来了敛尸人将那孩子爷爷的尸体埋于城外后?,蹲下身子朝跪在坟前的孩子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玉儿?。”

赵玉屿一愣,含笑道:“好巧啊,我也叫玉儿?。玉儿?,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玉儿?似乎想?了想?,望着坟墓缓缓道:“陪爷爷。”

“如?今这世道,你一个小孩子如?何能自保。若是?那几个地痞流氓之后?再寻你麻烦怎么办?”

赵玉屿回首望向子桑,“要不……”

子桑望着她的眼眸意识到她要说什么,顿时?拒绝:“不行!”

他瞧着这又蠢又丑的邋遢丫头就嫌烦,更何况这丫头居然也敢叫玉儿?,简直让人愈加生厌,恨不得叫猴大撕了她那张脸方能解气,如?何能让她同他们一块上路。

他心中恶毒想?着,最好就让这蠢东西死在荒郊野岭,同她爷爷团聚好了。

许是?子桑的眼神过于歹毒,只?是?他站在赵玉屿身后?,赵玉屿瞧不见但那孩子却瞧得一清二楚,吓得她攥紧赵玉屿的衣襟,缩起?脑袋钻进赵玉屿的怀中。

赵玉屿愈发怜爱,轻柔地拍了拍她瘦弱的后?背:“子桑大人,这孩子同咱们也算是?有缘分,而且咱们只?是?捎上她一截,若是?找到了可靠的人家便将她安顿下来,也算是?行善了。”

她扭头望向子桑,秋后?算账:“还有,方才那只?蜈蚣是?你放出?去?的吧。”

子桑点了点头,一脸自豪:“是?啊。”

赵玉屿见他居然如?此理?直气壮,捂了捂脑袋无奈道:“子桑大人,虽然那人的确是?个人渣,但咱也不能说杀就杀啊,自有律法处置他。”

子桑却不以为然地反驳:“若律法当真?有用,那他便不会一直作恶无人阻止。”

赵玉屿一噎,他说得竟的确有道理?。

子桑双手环胸接着轻飘道,“那些围观的茶客无一人不厌恶他,却又无一人上前制止,是?因为对于他们来说,王麻子的权力?高于他们,或者?说王麻子背后?的张师爷代表的是?衙门,他们害怕惹火上身,所以不敢挑战权力?。所谓律法,不过是?权力?的一把戒尺,这戒尺是?用来警戒权力?之下的蝼蚁,而不是?为了约束权力?本身。既然如?此,便应当用更高的权力?杀死他。”

第65章 第 65 章 撒娇

赵玉屿沉默片刻, 虽然子桑说得的话自己不?能完全苟同,但他?说得的确有道理。

如果说一开始她认为?人命不?应当如此?草率的被?处置,可方才?从离开府衙的一路上她看到的景象便让她明白了, 这个世界的人命本就如草芥一般。

那些逃难来到扬州随处摊到在大街上却无人问津的流民, 那些在早市里被?插着稻草随意贩卖的奴隶,那些大街小巷与狗争食的乞丐, 还有那些高楼中泼洒钱币看着百姓哄抢,搂着美姬高笑的富商豪绅。

一城之内,人间百态。

在这个世界上, 权力是高于律法的存在。因为?律法本就是依附权力而存在。

在扬州城内, 又?有多少百姓真的相信惩恶扬善这四个字,倘若他?们?相信,便不?会对王麻子当街猥亵的猖狂模样习以为?常、冷眼旁观。

这些她都知道, 可她依旧感到心悸。

她害怕的并不?是子桑杀死王麻子的手段和果决, 而是他?在杀死王麻子时身处高位的理所应当和眼中对人命的漠然。

他?仿佛并不?懂得任何?的道德伦理,像是一个笨拙模仿着人类的小怪兽,只是因为?她曾今说过?讨厌强()奸犯, 所以他?也学着自己讨厌。

而他?的是非观极其极端,喜欢的视若珍宝,讨厌便直接毁掉。

赵玉屿希望子桑能够随心所欲的如同寻常人一样生?活,却从未想?过?将他?变成自己的武器, 更不?希望他?变成一个视人命如无物的怪物。

王麻子的确十恶不?赦,可若遇到是其他?人呢。

若只是一些摩擦和冲突,子桑会不?会因为?心生?不?满便随意的杀死别人, 置人命于不?顾?

当初在馄饨摊,他?便险些杀死了管家等人。

明明很多时候比起杀人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但子桑似乎总是遗忘与人沟通的耐心, 选择采取最快速的方式解决麻烦,即便代价是人命也无所谓。

“子桑大人,或许你说得是对的,可是当你在用权力处死王麻子的那刻,你将自己置于何?种位置呢?是执刀人,还是持戒者。倘若你觉得权力之下人命如草芥,那和当初想?要烧死你的瑶山族人有何?不?同呢?”

赵玉屿垂下眼眸,她知道对于子桑来说,想?要杀死一个人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易如反掌,拥有异于常人的能力应当是他?的骄傲,却不?应成为?他?随意杀人的武器。

子桑听到这话微微怔住。

他?从未考虑过?王麻子是否应该死。甚至当初他?对于王麻子的所作所为?并无任何?感想?,只是见赵玉屿讨厌,所以他?便也讨厌。

既然讨厌,不?就应该让他?永远消失?

王麻子的命没了便没了,他?甚至只是心头一动间便取走了那人的性?命,对于他?而言,将目光停留在那个人身上一刻都是在浪费时间。

不?论是执刀人还是持戒者都无所谓,因为?他?毫不?在意。

可在赵玉屿的眼中,自己的所作所为?竟和瑶山那群人是一样的吗?

为?什么,为?什么玉儿会将自己和那群恶心的人放在一起比较?

她讨厌自己了吗?

他?做错什么了吗?

想?到这里子桑有些慌张无措。

赵玉屿见他?面色突变,以为?他?生?气了,心中叹了口气。罢了,子桑从小所处的环境有异于常人,更何?况他?算是封建阶层的既得利益者,想?要让他?改变想?法一时半伙也做不?到。

她笑了笑,想?要去看看一直安静望着坟墓的小丫头,却被?子桑一把拉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