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陈铎一双眸紧紧盯着美玉,是不可置信,也是不容她再消失的模样,他缓缓走到美玉面前,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抚到了美玉的脸颊上,同样如玉石般透着一股凉意。
美玉没有闪躲,抬眸盯着陈铎看,“不用摸了,是真的。”
你为什么可以这么淡定?你为什么可以这么残忍?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你为什么要和别的男人离开?难道过往的情爱都是假的吗?难道你的心里……从来都没有过我?
千言万语,化作一泪。
“你坐吧,我把门关上。”美玉从容不迫地走向陈铎,从他旁边擦肩而过,陈铎赶紧回头,牢牢地盯着她的背影,她没有夺门而出,而是把门关上了。
门关上的声音,将风雨雷电都隔绝在外,他越了一步,伸开手想要拥抱她,突然想到自己的衣服都湿了,又缓缓将伸出的胳膊放了下来。
美玉回过头看着陈铎,“你的衣服都湿了,去换个衣服吧。”
她走到衣柜那里,取出一套男人的衣衫,陈铎脑子嗡的一声,知道那正是奸夫的衣服,上前夺过一把扔在了地上,两条腿一个好一个坏,并在一起上去边蹦边踩,流出的泪水因为大力的动作甩到了美玉的脸上。
美玉伸手触碰了一下,温温热热的,不像雨水一样湿冷。
陈铎终于解完了气,停了动作,手上又被塞了一套衣服,“快换上吧,要不然得了风寒就不好了。”
他还是听话地开始换起了衣服,就像过去一样,曾经不知多少次在她面前换衣服的时候一样。
“奶奶和母亲身体都好吗?”美玉问。
奶奶为了你还生了场病呢,陈铎想用这话来指责她,可是抬眼看见她关切的杏眸,话又咽了回去,“都很好,不必挂怀。”
“大哥、大嫂、康儿好吗?”美玉又问。
“好。”陈铎手上动作加快,将衣服换在了身上,不是很用心穿戴,衣服显得松松垮垮不成样子,美玉上前去给他整理衣服,那样地顺手、那样的自得?
为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的心已经似火焚烧,她还能不动如山?为什么明明做了这样的事,还能像以前一样过来给自己整理衣物,是因为眼前人是自己,还是因为自己穿着那个男人的衣服?
她整理好了衣服,后退了一步,梅花的香气浓郁过后又变淡,陈铎终于急不可耐地将她抱在怀中。
她胖了一些,有力道了一些。
她和那个男人过得一定很好。
掉到醋缸里的心脏近乎皱皱巴巴的,却又自有另一种充盈,他应该唾弃她不守妇道背信弃义,可……还是觉得,是她自己走的,真好啊,至少衣暖饭足,没有受人虐待。
她失踪后的多少个夜晚,他担惊受怕夜不能寐,只怕一做梦就梦到别人在欺负她伤害她。
“为什么不问问我,过得好不好?”陈铎的声音瓮声瓮气,充满了委屈。
“我以为你会过得很好。”美玉顺手将他头上的黑色方巾拽下。
“不好,一点都不好。”陈铎忍不住将她搂得更紧一些,美玉下意识地抱住陈铎的后背,才发觉他瘦了,瘦得厉害。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抱了一会儿之后,美玉问道。
有些事不是脉脉温情就能跳过的。
陈铎松开了手,美玉退后一步,在他身上一扫,才看出李骜的衣服在他身上竟是宽了一大截。
他不想谈论这些,明知道这样说,可能会将美玉推的更远,他还是开口了,“和我回去吧,这一切我都愿意当作不知道,我们还是会和过去一样的。”
种种反应来看,陈铎已经知道李骜的所在了,美玉松开了陈铎的手,凝视着陈铎认真的眸子,“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错过的就是错过了,是回不去的。”
陈铎也松开了捏住美玉肩膀的手,“你是铁了心不和我回去?”
“是。”美玉道。
她以为他会追问为什么,他什么都没问,只是决绝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锋利若刀,将盛满记忆之沙的袋子划破,过往的快乐的、憎恶的回忆接踵而至,让美玉陷入到一种恍惚中。
眼前的陈铎真的是人吗?还是她出现的幻觉?她伸出手想要碰一下他,他已经后退一步,跑出了屋。
他太快了,以至于美玉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追出去的时候,楼梯口已经没了他的身影。
明明觉得自己已经放下了,可是看见空荡荡的院子,和滂沱大雨在屋檐下形成的雨幕,美玉的心还是变得空荡荡的。
她正要关上门回房,突然听见屋檐上传来一阵咳嗽声,她唬了一跳,想都没想,就走出了屋檐,迎着兜头打来的雨水,朝着屋檐上望去。
陈铎穿着那件不甚合身的衣服坐在屋顶上,已经被大雨打得浑身湿透了,美玉焦急道:“陈铎!你疯了!”
陈铎磨蹭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抱有一丝希望看向美玉,“你和我走吗?”
“你先下来!”美玉有点生气道:“你赶紧给我下来!你自己得风寒不说,不要连累我!”
陈铎向下望去,见美玉在雨中瑟瑟发抖,他的心立刻就软了下来,跳下了屋顶,被美玉一把推进了屋里,他想,她不仅胖了,力道也大了不少。
进了屋,美玉把布巾扔到陈铎脸上,又给他一件李骜的衣服。
她自己也找了衣服换了起来,陈铎骤然见美玉换衣服,还有些羞涩,避开了视线,然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立刻又转过头来,他才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至于这个衣服的主人,不过是破坏他们感情的姘夫罢了!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美玉只换了中衣,让陈铎有些失落,又想到那贼汉子在她消失的这段日子里,不知道看过她换多少次衣服,与她共枕同欢多少次,心里又酸又痛。
他换好衣服走到美玉旁边,声音低微又带着不容置疑,“你和我走。”
“不。”美玉一边答道,一边将门插上了,陈铎看在眼里,心中微微一漾,明知道不可能是什么旧情复燃的戏份,他还是忍不住心存幻想。
美玉将地上那些湿衣服、脏衣服收拾好扔到屏风后的衣架上,将衣柜里的被褥拖出,铺到了地上。
陈铎刚要上去帮忙,美玉制止道:“你睡床,我睡地上,你是客人。”
他倒在了地上,有点忍受不住地捂住了胸口,美玉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听见了他在抽泣。
她其实不该说的,但还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