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回府……”纪胤礼艰难地抬起手,死死抓住沈钧钰的手臂,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眼神涣散,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有内鬼……去城西……废茶楼……”

“内鬼?”沈钧钰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靖安侯府有内鬼?是了。若非如此,这些本该是“死人”的玄鸟死士,如何能精准掌握他今日的行踪,在这防卫森严的街口设下必杀之局?

若非如此,纪胤礼身为御林军统领,如何能提前得到风声赶来示警?

侯府竟然也成了龙潭虎穴。

“好。去城西废茶楼。”沈钧钰没有丝毫犹豫,当机立断。

他猛地抬头,对着护卫首领厉声下令,“清理现场,留两个活的。其余人,立刻护送我和纪统领去城西废茶楼。快。”

护卫首领立刻应命,留下几人处理尸体和俘虏,其余人迅速将重伤的纪胤礼抬上沈钧钰那辆马车。沈钧钰自己也跳了上去,守在纪胤礼身边。

马车在幸存的护卫拱卫下,如同离弦之箭,在街道上疾驰,车轮碾过青石板路,一路向西。

纪胤礼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体温也在下降。

沈钧钰心急如焚,不断地低声呼唤:“纪大人。撑住。马上就到了。”

城西的废弃茶楼越来越近。

那是一处早已荒废多年的产业,据说前朝时就存在,后来几经转手,最终因闹鬼的传言彻底荒废,平日里连乞丐都不会靠近。

残破的院墙在夕阳的余晖下投下扭曲的阴影,如同蛰伏的怪兽。空气中弥漫着木头腐朽和灰尘的呛人气息。

马车在茶楼破败的大门前戛然而止。

护卫们迅速跳下车,警惕地结成防御阵型,刀锋出鞘,目光如电,扫视着周围死寂的环境。

风吹过空荡荡的窗洞,发出呜呜的怪响,更添几分阴森。

“快。抬进去。小心点。”沈钧钰率先跳下车,指挥着护卫将气息奄奄的纪胤礼小心翼翼地抬出马车。

他目光如炬,迅速扫过茶楼黑洞洞的大门和破败院落,寻找着可能的接应点或者藏身之所。

纪大人指明来这里,必然有他的道理,或许这里有他提前安排好的接应人手,或者藏有急需的解毒药物?

就在这时。

茶楼那扇早已腐朽不堪的大门内侧阴影中,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扑出。

这身影的目标,赫然是担架上毫无反抗之力的纪胤礼。他手中握着的,是一柄闪烁着幽绿光泽的毒刺。

真正的杀招,原来埋伏在这里。

对方算准了纪胤礼重伤,沈钧钰心神大乱,护卫刚刚抵达的绝杀时机。

“你敢。”沈钧钰狂怒咆哮,目眦欲裂。

他离得最近,反应也最快,几乎在刺客扑出的瞬间,身体已经本能地前冲,同时腰间佩剑呛啷一声出鞘半尺。

但肩膀的剧痛和刚才激战的内腑震荡让他的动作终究慢了半拍。眼看那抹致命的幽绿就要刺入纪胤礼的心口。

千钧一发。

“咻”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带着刺耳的厉啸,撕裂了茶楼前的死寂。

声音并非来自沈钧钰的方向,而是来自茶楼侧面一处坍塌的矮墙之后。

一道乌光,后发先至。

那乌光快得如同真正的闪电。精准无比地击打在刺客握着毒刺的手腕上。

“咔嚓。”

又是一声清脆的骨裂。

刺客的手腕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猛地弯折,那柄淬毒的尖刺脱手飞出,“叮”的一声钉在旁边的柱子上。

刺客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这突如其来的救援让所有人都是一怔。

沈钧钰和护卫们猛地转头看向乌光射来的方向。

只见那片倒塌的矮墙残骸之后,一个纤细却挺直的身影缓缓站起。

夕阳的余晖如同熔金般泼洒下来,勾勒出她清丽而苍白的侧脸轮廓,鬓角散落的几缕发丝被汗水黏在颊边。

她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素色劲装,外罩的薄纱披风在风中微微扬起,手中握着一柄造型古朴的短弩,弩弦还在微微震颤。

竟然是晏菡茱。

此刻,她脸上没有丝毫往日的温婉怯懦,只有一种冷静和一种深不见底的决绝。那双总是低垂含羞的秋水明眸,此刻锐利得惊人,死死锁定着那个刺客。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怎么会有如此身手?

那精准狠辣的一箭……

无数疑问在沈钧钰脑中翻滚,几乎要将他淹没。

晏菡茱的目光扫过担架上纪胤礼惨白的脸和那泛着暗紫的伤口,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剧烈地收缩了一下,冰冷的眼神里瞬间燃起一丝难以抑制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