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陶是被叶秋娘捡回来的,明家的事情自然是一清二楚,虽然未见过明玉兰,但看着她与明柔相似的眉眼,哪里还敢拦人,让村民放行后便带着她们往山脚的小院而去。

今日叶秋娘出去忙活,明柔自己在家里的小作坊鼓捣着胭脂,自从有村民帮忙后,院子大门终于也不用紧锁着,只有大鹅初五日日在门口巡逻。

听到初五在外头嘎嘎嘎的叫声和车轱辘碾过路面的声音,明柔一下警惕了起来,忙跑出门一看。

只见初五围着一辆马车嘎嘎嘎直叫,那架势就等着上边的人一下来就开啄。

明柔看着从马背上下来的穆嘉年,神色一愣瞬间又回过神来,眼睛紧紧锁住马车的门帘,心儿也跟着砰砰直跳。

果然随着一直素白的手撩开门帘,明玉兰姣好的脸庞也出现在眼前,明柔一阵惊喜,叫了一声娘亲就冲着马车跑过去。

大鹅被她这一冲过来吓了一跳,似乎也看不出来是惹不得的人,无趣地绕着马车走了。

明氏还没下马车就被明柔一把搂住脖子,喜悦涌上心头,也顾不得其他,膝盖跪坐在车板上一把搂住女儿的背,紧紧拥在怀里。

“傻孩子”

明柔虽然小的时候与母亲算不得亲近,但毕竟母女血肉相连,虽说自己这个母亲以前不是很亲自身,但上次分别的时候泪眼婆娑地,说着明柔是她的心头肉,早就令她心中破防,也知道母亲心中舍不得她,后来又派人悄悄给她送了首饰让她卖钱,她哪能不知母亲心中牵挂着自己。

“大小姐,快让夫人下马吧。”帘子后边传来另外一个声音。

明柔瞬间又哭又笑起来:“奶娘”

穆嘉年这才上前将明玉兰扶下马,奶娘也跟着一起下了马车,明柔抱完母亲又去抱奶娘,小女儿娇憨的姿态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一行人进了院子,阿陶忙去烧水烫茶,明柔陪着母亲和奶娘说话。

明玉兰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发顶道:“几年未见,我的娇儿如今已经长得和为娘一般高了。”

说完鼻子一酸,眼眶一红,掉下泪来。

明柔长时间未见母亲,也是想念得紧,如今见她这般慈爱,又感受到被宠爱的滋味,不管不顾就要往她怀里钻,母女二人难得这般亲昵,明氏紧紧搂着她都不舍得放手。

奶娘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也忍不住唏嘘不已:“大小姐离了家之后,长得要比以前快多了,身子也壮实了许多,看着无病无灾,好好好”

明柔这才从母亲怀里出来去抱奶娘,笑嘻嘻地道:“那还不是奶娘的奶水好,把柔儿喂得这般壮实。”

奶娘见她不生分,还是和以前那般可爱纯真,心中慈爱跟着泛滥成灾。

明玉兰眼角都是笑,看着女儿长得这般好,想起离家当日的惶恐,那时候只能破釜沉舟将唯一的希望放在叶秋娘身上,没想到真的是押对了宝,自己的心肝宝贝还能活得这般好,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好,忍不住吸着鼻子道:“也得亏了秋娘,若是没有她,咱们母女今日见面,怕是没这么容易,若是没有她,咱们的柔儿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长得这般好。”

明柔一听到母亲夸叶秋娘,忍不住心中泛喜,忙跟着道:“那当然,若是没有啾啾,孩儿怕是都活不过被赶出来的那一天。”

第55章

明玉兰一听说明柔差点把命给丢了,心中大惊,攥住她的手也发紧,忙问是怎么一回事儿。

明柔就把自己被赶出来后无人收留,只得夜宿破庙的事情给说了一遍,说到半夜发烧的事情,明玉兰一下子眼泪就流了出来,将明柔紧紧抱在怀里,如同失而复得的宝贝。

奶娘在一旁安慰大的安慰小的,见到夫人和小姐能这么亲密地相处,心想着若是太爷在天上看到这一切,也能含笑九泉了。

而一旁帮着阿陶忙活的穆嘉年见到眼前温馨的一幕,也忍不住驻足观望。

叶秋娘接到通知,很快就回来了,刚进院子就看到明柔赖在明氏的怀里撒娇,嘴角不禁上扬。

明玉兰正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搂着女儿安抚着,听到门口有动静,抬头一看见到叶秋娘回来,脸上忍不住闪过一丝尴尬,这女人年纪没小自己几岁,三年前看着还略显稚嫩,如今已经完全长开,身上的气势因为没有刻意收敛,一股从容大气之感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散发开来,明玉兰甚至有些怀疑,到底自己是主子还是她是主子。

叶秋娘原本一身冷峻,在看到明柔和明玉兰她们之后,身上的气势也迅速收起,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又恢复了以前的贤惠安静,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叶秋娘上前见礼,叫了一声夫人便也不打扰她们母女温馨,灶房里阿陶已经在做饭,她则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明柔闹,也不插嘴。

按理说叶秋娘原本就是明府上的一个冲喜小娘子,算是和奶娘差不多级别的下人,只因为明柔喜爱,无形之中将她的身份抬高了不少,再加上明老太爷暗中培养临终托孤,这几年来一直以桐庄主人的姿态在外边出面办事,眼下也不能将她当成一般的下人对待。

而且明柔如今根本就不插手桐庄的事情,全权交给叶秋娘来管,庄子的地契和产业归属也未更名,叶秋娘如今可以算是名副其实的富人之一了,只要她愿意,她的身份地位甚至要比如今的明玉兰还高。

更何况她和明柔之间,还有私底下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那一层情愫在里边。

叶秋娘没有和以前那样以卑躬屈膝的姿态面对明玉兰,腰杆挺直地坐在靠近明柔的一侧,安静地帮她们续茶,面上波澜不惊,姿态不卑不亢,明玉兰虽没有刻意打量,但身边年轻女人的强大气场还是让她感到心惊。

但从另外一个层面看,也不由得暗自庆幸,幸亏父亲选择的是叶秋娘,若是别人,柔儿必定被对方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就算没有起歹心,倘若没有如此从容不迫的姿态和不显露于人前的手段,哪里能和杜贤及张国富此等奸佞小人抗衡。

如此想着,心中对她也不由多了三分感激三分欣赏,桐庄和胭脂生意的事情明柔方才也将情况和她说了一遍,仔细一想,若是没有叶秋娘,她们母女二人这辈子怕是连翻身都难,遂搂着明柔冲着叶秋娘道:“秋娘,近日庄子上可忙?”

叶秋娘见明氏主动搭讪,温声回话道:“眼下不是农忙,并不算得忙碌,只是日常还是有些事需要处理,所以也算不得闲。”

明氏见她言行得体不卑不亢,想起多年前自己那禽兽不如的丈夫对她欲行不轨的时候,自己不仅包庇其中,还将怒火撒到她身上,顿时感到无地自容,但她一向又是骄傲的,面皮上也放不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她怀中的明柔见到两人之间不太对劲,忙停住和奶娘的窃窃私语,转过身来抱着母亲的腰,笑嘻嘻地道:“娘,女儿店里的胭脂,您可有尝试过?”

“试过那款紫色的,其他的娘大抵也看过了,都很好,我儿长大了,生意做得这么好,你外祖泉下有知,也可以瞑目了。”

说到明老太爷,明玉兰也忍不住伤感起来。

明柔和一旁的叶秋娘对视一眼,忙起身安慰母亲,问道:“娘,先前您和那个人的婚书还在我这,他能顺利的去更改房契和地契这些,是您去给官府签的字么?”

明氏一听忙摇摇头道:“不曾出面做过任何事,在你们被赶出来之前,他就自顾接手了家里所有的生意,至于房契地契我也没怎么注意,如今这么久过去了,以他的为人,应该是早就去改成他的名字了。”

叶秋娘闻言道:“变更房契地契,需有双方的人在场,太爷去世,则须以遗嘱来作为证明,就算没有遗嘱,夫人是独女,顺理成章应是唯一继承人,除非遗嘱上特别注明将遗产留给女婿。我记得太爷当时是留有遗嘱的,后来交由族中的叔公们保管,遗嘱当中也将家产田地一并传与夫人这些我们都知道,但如今杜贤变更名字却不需要您出面,这就让人不解了。”

明玉兰一听到族中叔公们这几个字,脸色就不太好了,毕竟当时她曾说过要请族中老人来主持公道,杜贤当时就威胁过她,五叔公欠下一屁股债,是他帮解决的,连三叔公和几个伯爷也都是被他打点过了,如今想来,这个男人那个时候应该已经联合族中说得上话的老人篡改了遗嘱,而自己却傻傻的压根就没注意到这一点,总以为遗嘱交由他们保管最为稳妥,这么一来,房契地契怕也是那个时候早就被拿去更名了。

明玉兰将这些细节一一说给明柔和叶秋娘二人听,说完颇为自责道:“柔儿,都怪娘不好,当初就是瞎了眼才会看上那个人引狼入室,那时候脑子里什么也没想,一点提防的心眼都没有,如今你外祖的家产白白被他占了去,怕是要不回来了,娘对不起我的儿,将来也没颜面去见你外祖。”

说完又是一顿流泪。

明柔见母亲哭泣,心中也不忍,抱住明玉兰给她擦了擦眼泪道:“娘您别担心,外祖早已有先见之明,将桐庄和一众产业分出来,这些是那个人是无论如何都染指不了的,而且孩儿如今也有了新的产业,你这次就别走了,和我们住在一块吧,至于外祖其他的产业,咱们再想办法拿回来。”

明氏受她安慰,心里受用多了,但仍摇摇头道:“好孩子,你如今能好好的,娘已经没什么不满足了,当日被赶出门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你外祖留下的后手,这才放心地让秋娘带你一起走,如今我也没什么遗憾了,但一想到那个杜贤这个狗东西在咱们家里作威作福,娘就咽不下这口气,不能这么就容易就搬出来,怎么样也要留下膈应膈应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