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弘山紧了紧手:“当年我不该听信萧元凤的话,对他做出那些事,这么多孩子里,我最愧对的就是他,如今他坐上云疆王的位子,希望他能……原谅我。”

“你对他做了什么?”沈灵犀沉声问。

她可没忘记,这一世初见云妄时,他的处境。

云弘山难堪地道:“你死后没多久,萧元凤查出云妄母亲活着时,曾与人有染,说他并非我亲生。我一怒之下,便将他关进了地牢里,任由旁人对他日日折磨。”

“若非大周需要质子,他怕是要死在地牢里。”

沈灵犀呼吸微滞,无声攥紧了拳头。

她的目光,沉沉注视着云弘山。

云弘山双手交叠,紧攥在身前,头低垂着,脸上带着悔恨和懊恼之色。

像极了诚心悔过的模样。

沈灵犀强忍着心头的怒火,沉默几息,忽然嗤笑出声。

“你让我替你转告,并非是你当真心存愧疚吧?”她淡淡地道:“你只是在想,萧元凤一定要弄死的儿子,说不定与谢章婷肚子里那个一样,或许真是你的种,否则,萧元凤也不会大费周章对付他,对吗?”

“不……”云弘山瞬间涨红了脸,不知是羞,还是气的,“你知道我并非这个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沈灵犀似笑非笑地道:“这话我不带,云妄也根本就不会想听,不管你是不是他亲生父亲,你对他所做之事,永远也不会得到他的原谅。”

云弘山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知沈灵犀打小便与云妄亲厚,她既说出这话,便就一定会是云妄的意思。

眼见沈灵犀转身欲走,他动了动唇,还想再挽回两句

“啊对了。”沈灵犀忽然停下脚步,侧头对他道:“你可别误会,云妄能坐上云疆王的位子,只因他在大周忍辱负重五年,得了大周皇帝的信任,与你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还有,刘美人说的对,你与谢文阆没什么区别,你们这种人,死后真该进畜生道,因为你们根本不配为人。”

说完这话,沈灵犀大步离开,只留下云弘山浅淡的魂影,满面愧色地留在原地……

*

从假山上下来,沈灵犀便见楚琰负手而立,等在山下。

见沈灵犀走近,他极自然地朝她伸出手,“云弘山与你说了什么?”

沈灵犀的目光,扫过他修长的骨节,紧了紧袖中的手,并未朝他伸手。

“殿下怎知,我是在与云弘山说话?”她淡笑着问。

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她信他人品端方,法度严明,不会滥杀无辜。

可说到底,当年大周与云国终究是敌国。

圣山和药宫残众,是云国神权和巫蛊的象征。

楚琰作为镇守云疆的最高统帅,下令毁圣山,灭药宫残众,以巩固大周在云疆的皇权,也无可厚非。

只是,法理上说的通。

可她在情理上,却过不去这个坎。

所以此刻,当她一见到楚琰,脑中就会控制不住,想到药宫众人惨死的画面。

楚琰敏锐察觉出她眼底的疏离,凤眸微深。

他将手重又负在身后,指腹轻碾骨节。

“姨母的超度法事,云弘山定会择个视野好的地方送行。”他试探地问:“他可是与你说了什么?”

沈灵犀点头。

事关先太子之死,她自是据实相告。

“他说当初蛊惑戾帝以云国小公主为人牲,诅咒楚氏皇族绝嗣的主意,是镇国公带去的先帝口谕……”

“这绝无可能。”楚琰斩钉截铁地道:“皇祖父怎会让人传出这等口谕,简直荒谬。”

“那镇国公呢?”沈灵犀问。

楚琰沉吟几息,“这不像镇国公会做出来的事……”

“云弘山的魂魄,很快就要散了。”沈灵犀提醒道:“以他如今的境地,这世上也没什么他在乎的人了,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我原以为,小公主之死,和云崇说的那样,是云弘山为了能坐稳云疆王的位子,故意为之。如今牵扯到大周权贵授意,那这其中就另有乾坤了……”

沈灵犀能想到的,楚琰自然也能想到。

他脸色骤冷,“我即刻派人去查。”

“我想去云疆一趟。”沈灵犀看着他,直截了当地请求:“一来,我想亲眼瞧瞧,云妄受封云疆王的大典。二来,镇国公不就在云疆吗,殿下亲自去查,不比让旁人去查,更能查清原委吗?”

她从来不是会彷徨于心,胡乱猜忌之人。

心中既有疑问,当亲自去查明真相才是。

自重生以来,她心底第一次有个强烈念头,不愿相信,圣山被毁,当真是楚琰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