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一团混乱中,没有人能看到,早已是一团魂体的谢妈妈,正在拼命阻拦拖拽自己孙女的仆婢。

可她早已是一团魂体,又如何挡得住那些人。

眼见自己的孙女,真要被拖去沉塘,一尸两命。

谢妈妈哭着扑向老祖宗。

“老祖宗……老祖宗……奴婢知道错了……奴婢是个背信忘义、卖主求荣、猪狗不如的畜生……老祖宗,奴婢知道自己烂命一条不值钱,就算给您做牛做马十辈子都难以弥补自己犯下的错。”

“可是莲俏肚子里怀着的是二爷的种,就算您看不上莲俏,也求您看在苏家列祖列宗和那个孩子的份上,求你快救救她可怜的孩子吧……”

谢妈妈哭得肝肠寸断、涕泪横流,哪怕只是一缕幽魂,也猛地往地上磕头。

内心除了慌乱担虑,就是深深的悔过。

她恨透了自己的卑劣短视,鬼迷心窍。

要不是贪心不足,怎么会走上卖主求荣的路子。

要是老太太还在,她们祖孙如今怎会落到如此下场。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自找的,后悔无数次,怪天怪地怪大夫人,也只能怪她们背弃了老祖宗的信任,丢了她们最大的靠山。

同一时间,和谢妈妈一样,悔得肠子都青了的还有谢婉燕。

她若知道,场上还有一个亡魂与她近况相同,大概还会不计前嫌,两人抱头痛哭。

她当初何曾不是利欲熏心、愚蠢短视,为了曾夫人口中的夫妻利益,隐瞒老祖宗被害死的真相。

事到如今,谢婉燕才算终于明白,这阖府上下,只有老祖宗是真心对她好。

是不牵扯利益地,不求回报,爱护着她这个晚辈。

而她……而她竟然愚蠢到,为了一己之私,背弃老祖宗。

“老祖宗……老祖……唔唔唔……唔唔……”

谢婉燕忽然挣扎着,爬起来奔向老祖宗的尸身。

她就算嘴里被塞了口布,口齿不清,也要说出一切真相。

就算是死,她也要拖着这狼心狗肺的曾氏和苏成明一起去死。

就当是,替向来疼爱她的老祖宗清理门户!

曾夫人岂会给她机会,沉喝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她们拖走!”

仆婢们赶忙冲上前去,就要使蛮力拖人---

“慢着!”

始终冷眼旁观,不发一言的老祖宗尸身,凉凉开了口。

“曾氏,我人虽死了,魂还在呢。你把她的嘴堵上,就以为万事大吉了?真当我看不出你这些鬼蜮伎俩呢?”

曾夫人心里咯噔一下,佯装听不懂,“婆母此言……儿媳怎么听不懂呢?”

“你无需听懂。”

老祖宗的尸身,对着眼前的仆婢们,僵硬地伸手,指着近处的谢婉燕,“把她放开。”

又指向远处被五花大绑的莲俏,“把她也给我抬过来。”

老祖宗诈尸还魂,苏家的仆婢们心存敬畏,她的话自然无人敢不听。

谢婉燕一摆脱桎梏,立时奔向老祖宗。

她头发凌乱,眼眶通红,脸颊高高肿起,嘴角还渗出血丝。

“姑奶奶……”她悔恨交加地痛哭出声。

一旁的莲俏,比谢婉燕更惨。

五花大绑不说,在拖拽时脖颈、胳膊也擦出好不少伤痕,两侧的脸颊青肿,肩膀也脱了臼,半边胳膊都动不了,眼神尽是绝望。

经历过方才种种,她想到过往在老祖宗房里,受到的那些关爱和恩惠,只觉得口中发苦,心中说不出的闷堵。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谢妈妈劫后余生般拥着她,心疼得直掉眼泪。

“念在往日情分上,我只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

老祖宗尸身的声音,虽然略显僵硬,但无损她的威严,“说出实情,还是要同曾氏一起继续冥顽不灵下去,你们自己选。”

“姑奶奶,我都说,我全说。”

谢婉燕跪在老祖宗脚边,目光狠瞪着曾夫人,“我只看见推您下山那人的背影,是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身形确实与九叔有几分相似,没看到那人的脸。”

“我当时叫了一声,那人就从假山另一侧跑了。当天晚上,婆母便来找我,让我将此事全推到九叔身上,此事定与婆母有关,这么多年来,她因着您偏袒九叔,还年年从中馈里划大笔银子给九叔,心生怨怼,才会做下此局……”

谢婉燕在这边说着,旁边的苏成明见势不妙,想冲上去制止---

却被绣衣使按在地上,堵住了嘴。

“唔……唔……唔……”

莲俏已经绝望到极点,想到方才被那母子按在地上堵嘴,以自己这等身份,若今日不能将他们锤死,来日自己也没活路。

她亦连滚带爬,跪在老祖宗脚边,哭着将实情说了出来,“奴婢与二爷有首尾以后,大夫人就连番拉拢祖母替她办事,九老爷那方私印,便是去年二奶奶虎皮钱出事后不久,大夫人知道消息,让祖母去找南山先生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