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死了,还要牌位有何用处?”贞娘幽怨地打断他的话,声音陡然变得凄厉,“你还我命来,还我孩儿的命来!”

随着这声话落,白布上的魂影,忽然变大,几乎快要填满整个白布,就好似真要朝赵栋扑上来一样!

赵栋下意识便想往后跑---

正在此时,只听“张仙长”苍老的声音高喊一声,“急急如律令,破!”

“啊!”

那女鬼忽然发出痛苦的尖叫,白布上的魂影,也像被什么东西捆住似的,疯狂挣扎着。

“国公爷,杀了她,快!”张仙长急声催促。

赵栋已经被陡然的变故吓傻了眼,听见“张仙长”的声音,才猛地惊醒。

他拼尽全力执起手里的长剑,朝那白布上的魂影,狠狠刺了上去!

“嘶啦”白布被长剑划破,发出脆响。

女鬼的惨叫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白布后面的烛火,瞬间熄灭。

整座水榭再次归于漆黑的寂静之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咣当”长剑跌落在地。

赵栋喘着粗气,后背惊出一身冷汗,他虚脱地跌坐在地上,“仙、仙长,她死了没?”

“咳……咳……咳……”

“张仙长”再次剧烈地呛咳出声,声音沙哑疲惫,“那女鬼已死,国公爷可以亲自查看。”

赵栋正想询问“如何查看”,便见身后亮起一盏烛火,道童拿着油灯走到了他的面前。

道童将地上的长剑拾起,指着剑尖的墨色,“国公爷,您看,这便是那女鬼的魂影。它已经死了。”

赵栋根本不知道魂影长什么样子,听见道童说“它已经死了”,就立时相信他已经杀死了那女鬼。

心头油然升起劫后余生的庆幸,他看着被划破的高大屏风,实在无法想象,若那女鬼当真扑上来,会有怎样的后果。

阿圆将水榭中的烛火,悉数点亮。

赵栋缓过神,就看见“张仙长”虚弱无力地坐在白布旁的椅子上。

他一只手在剧烈的颤抖,满是皱褶的脸上,带着惶惶之色。

赵栋大吃一惊,“仙长,您这是怎么了?”

“张仙长”眼睛无神地看着他,“国公爷,你方才只杀了那女鬼,还有一只被分尸的厉鬼,死的太惨,怨气实在太重,魂魄还不完整,贫道在此处杀不了他。”

赵栋瞳孔猛地一缩。

他一想到方才不过是贞娘的魂魄,便已经如此凶险,若换成是被碎了尸的玉竹……

赵栋刚放下的心,陡然又提到嗓子眼里。

“这、这可如何是好?”他心急如焚地问。

“张仙长”抬起那只颤抖的手,仔细掐算许久,才神色凝重地问道:“此鬼的尸身,可曾与安王府的阵法接触过?”

“有!有!”赵栋觉得他简直是料事如神,“他的尸身,曾被人抛在那座阁楼之上。”

“那就对了。”张仙长用力咳嗽几声,虚弱地道:“须得将那人的尸身带去安王府阁楼,行招魂法术,才能将他的魂魄困于白布上,再以龙气镇之,此鬼必除!”

第113章 未曾薄待,也无真心

沈灵犀让阿圆将赵栋送走,便朝窗外的玉竹和安王招了招手。

他们二人一前一后飘进来,安王看着眼前的白布屏风,和那包袱里,用兽皮裁剪的女子剪影,总算彻底明白,当初自己所见到母妃的亡魂,是怎么一回事。

沈灵犀对少年轻声解释,“我曾在长生观见过赵栋那个小妾,又从卫国公府的仆婢口中,套出了贞娘日常里的一些细节,所以才能用烛影和声音,模仿贞娘的亡魂,以假乱真。”

“反倒是你,莲妃亡故时,你尚还不满周岁,对于莲妃的印象,也只是道听途说得来,张仙人想要在你面前模仿莲妃,更是信手拈来……”

安王惨白着一张脸,“可是,自从见过母妃的亡魂以后,我日日做梦都能梦见她,这又作何解释?”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沈灵犀目光注视着他的双眼,“这几日你跟在我身边,应该知道,我只是第一次来国公府那日,用贞娘和玉竹吓了赵栋一回。”

“后面再在府中作出我真能看见鬼的样子,他便信了我的话,也相信他正被贞娘和玉竹的厉鬼缠身,所以寝食难安、夜不敢寐。难道玉竹真去他梦里纠缠了吗?”

安王摇头,似明白什么,眼底一点一点浮现起极复杂的情绪。

沈灵犀见状,又道:“方才我让赵栋亲手用剑,刺杀烛影,他心中定然已经确信,贞娘的魂魄已死。想必今夜之后,他不会再梦见贞娘。”

“说到底,这种坑蒙拐骗的神棍,做出的‘招魂’是假,算计人心才是真。”

“不必再说了……”安王白皙的双手,捂住眼睛,双唇轻颤,“所以,自始至终,母妃从未回来过,一切都是他们的阴谋,和我的臆想……我彻底明白了……我真是蠢,蠢到无可救药……”

“这些不怪你。”玉竹轻声道:“连长公主和我都能被他们算计成这样,你不过才十五岁,自小无人教你防范这些奸滑之辈,又如何能避免。”

沈灵犀附和,“你思念亡母是你至纯至孝,若母亲过世后便再无念想,那才是冷血无情、枉顾亲情之人。和你比起来,那些利用你对亡母的思念大做文章之人,真是畜生不如。”

“殿下无需妄自菲薄,我会为你讨回公道。那些心思恶毒,随意践踏他人孝心之人,我定不会让他们好过。”

少年手握成拳,拭去眼角的泪,眼底尽是坚定之色。

他朝沈灵犀揖礼,“沈姑娘,我愿将所有的事情都据实相告,请你帮我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