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琰垂下眼帘,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杯沿,若有所思。
沈灵犀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开口又问:“皇上既不相信玄门之术,那为何还会对张仙长信任有加?”
慕怀安方才并不在此,亦不知道安王和玉竹亡魂所说的那番话。
“你说的可是太乙山那个张仙长?”慕怀安诧异地问。
“正是。”
沈灵犀想到他是皇后亲侄,想必对此人知之甚深,赶忙问道,“对这位张仙长,少卿了解多少?”
慕怀安眉头深蹙。
“此人会一些旁门左道的玄门法术,最擅长的便是‘招魂术’。”
“招魂术?”沈灵犀不觉坐直了身,“那是什么法术?”
慕怀安:“须得在子时,让人置一白布屏风,布后放上蜡烛,再施法术,白布之上便会出现灯影化成的,人的魂魄。”
“此人原只是太乙山一个无名小观的观主,还是老卫国公无意间发现的,带回了京里。他曾在皇上面前,招过皇上生母惠贵妃的亡魂。此乃皇上亲眼所见,是以对他另眼相看,深信不疑。”
这话让沈灵犀想到方才玉竹所言---
他曾亲眼看见那老道坐在屏风后头,假扮莲妃,与安王说话。
沈灵犀略一思索,便想通了其中关节。
只要是擅长模仿人的声线和动作之人,藏在白布后头,用灯影投射出虚影,假扮亡魂,并非难事。
巧的很,她便是这样的人。
想必那老道在口技上,有所专长,当年才会被老卫国公带回来。
已故的惠贵妃本就是赵家人,告诉那老道她日常里的一些细节,让他去假扮,倒也不足为奇。
慕怀安见沈灵犀迟迟没有作声,不解地问:“只是他年事已高,早就隐居太乙山,你为何会忽然提起他?”
沈灵犀沉吟几息,便将安王和玉竹之事,换了个说辞,告诉给他知晓。
末了,她忖度着道:“此番卫国公请他下山,想必是要利用皇上对张仙人的信任,对付我这个妙灵道长。”
慕怀安没想到竟还有这等事,有些傻眼。
“我刚告诉皇上,你不懂这些……这该如何是好?等那老头儿进京来,岂非要任他在皇上面前,胡说八道?”
一直在旁没出声的楚琰,眸色微深,“既如此,就让他再进不了京便是。”
这便是要灭口的意思。
慕怀安犹豫地道:“可他在皇上心里,可不一般。若被皇上知晓,他偏生在这时候出了事……”
“不,不能让他出事。”沈灵犀忽然福灵心至,眼睛极亮地看着他们,意味深长地道:“我有一个绝好的主意,既让他作不了妖,还能为我们所用……”
*
五日后,载着太乙山张仙长的马车,刚停在卫国公府的门口,便被绣衣使拦了下来。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叟,被一个十三四岁的道童搀扶着,颤颤巍巍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那老叟身形枯瘦,肤色较常人白皙许多,眼窝深陷,一双眼睛浑浊无光。
他身上穿一件白色粗布道袍,许是连日赶路的缘故,衣袍上沾染了不少灰尘,乱糟糟的头发用一根桃木簪随意固定,蓬头垢面,看上去十分邋遢,半点没有“仙长”的样子。
道童走上前,恭谨朝绣衣使见礼:“烦请官爷通传一声,太乙山的张真人,求见卫国公。”
绣衣使睇着他们,半晌,才不客气地道:“人可以进,这马车和马车上的东西,不能进。”
道童似早有所料,笑嘻嘻应下来,便搀扶着老叟,从侧门走进了卫国公府。
卫国公赵栋老早便在门口等着了,一见到老叟进门,忙迎上来。
他走到老叟面前,眼底难掩诧异,“仙长,您这是怎么了?为何两年未见,怎会变得如此……不修边幅?”
“咳……咳……咳……”老叟一开口,便是一阵猛咳,朝身边的道童挥手,示意他代为回禀。
道童恭谨上前回话:“仙长这些日子闭关悟道,一心修炼仙法,废寝忘食,对于身外之物,越发不看重了,还请国公爷莫要见怪。”
卫国公自是认得这道童的,也知道这些世外高人,总是有些古怪的嗜好,闻言倒也没觉得有何不妥。
他上前抓住老叟的手,带了几丝哭腔,“仙长,您可算来了,再不来,我这条命都要没了。您快救救我吧,我要被那两只冤魂,给折磨死了!”
第111章 还欠了一份债要还
“咳……咳……咳……”
老叟咳得不成样子,道童上前隔开了赵栋的手,“仙长近日患上咳疾,又连日赶路,身子骨怕是有些撑不住,国公爷稍安勿躁,待仙长养上两日,再替国公爷分忧。”
赵栋急得不行,可是眼见老叟这副身子骨,也无计可施,只能应下,让人安置两人去歇息。
进了赵栋安排的小院,道童摒退服侍的人,搀扶着老叟进屋。
待他关上房门,佝偻着腰的老叟,挺直了身形,神色间全然没有了方才在人前的老态。
道童神情一肃,朝老叟恭谨揖礼:“沈姑娘,您觉得阿圆方才的表现可行吗?”
老叟正是沈灵犀易容所扮。
而这位叫阿圆的道童,是打小在张仙长身边服侍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