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他还以为季越是看在同僚的情谊,私下给他行了个方便,允许他写信给家中的掌家夫人,他倒也没敢全信,只在信里报了平安,并暗示媛可无恙,做好丧事操办的表面功夫。
谁承想,季越竟是假好心,竟故意诓骗他写家信的语气、行文和字体!
郭夫人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喃喃道:“信是假的?竟然是假的?那……那媛可呢?媛可究竟怎么样了?”
然,无人搭理他们夫妇。
穆青澄双瞳炯亮,眼底跳跃着激动,“季大人,如此布局,有进展吗?”
季越刚想回话,陆询便抢先说道:“当然有进展。你让人盯梢陈仵作,本官派人盯住了郭府,这两头的人,急于互通消息,很快就在郊外的茶寮会了面。郭安相信了陈仵作一切顺利的说法,在陈仵作走后,便前往农庄,将郭媛可打扮成卖菜的农妇,准备瞒天过海逃离京城!”
陈仵作听明白了原委,心下是说不出的震惊和庆幸。
当日一场短暂交锋,他不仅被穆青澄看穿了,竟还被穆青澄将计就计,利用了个彻底!
他既震惊于穆青澄可怕的城府、智计、洞察力,也庆幸他暴露的早,没有机会做出更多违法之事,不至于无法回头。
陆询惊堂木一拍,下令道:“把郭安和郭媛可押上公堂!”
“皇上!”
与此同时,郭宣抓住漏洞,及时上禀:“陆询和季越以术陷人,既非君子之道,亦违背了法度,求皇上作废证据,严惩不殆,以彰显法理公道!”
“启禀皇上,微臣并未罗织罪名,构陷郭宣,只是事急从权,进行了人为试探,倘若郭宣行事磊落,微臣自不会得到任何结果。”季越应对从容,毫无慌张之色。
陆询则道:“官吏通过设局引诱他人违法,再以此为由查处,如此滥用职权制造‘罪证’,方可判定为无效证据。再观此案,郭宣违反圣旨,偷渡其女郭媛可出宫,乃确凿的欺君之罪,并非微臣和季大人引诱之过。皇上,请您明鉴!”
皇帝觑了眼郭宣,道:“你欺君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要找朕作主呢?”说罢,摆了摆手,“陆卿,季卿,你们继续审!朕倒要看看,这里头究竟还藏了多少腌臜的心思和手段!”
“微臣遵旨!”陆询和季越领命。
这时,衙役押着郭安和郭媛可上了公堂。
穆青澄不着急审这二人,而是询问郭宣:“游医在哪儿?”
郭宣垂头不语。
穆青澄嗟叹:“你觉得,死鸭子嘴硬,迄今还有意义吗?”
“游医……”郭宣迟疑了片刻,才从口中蹦出两个字:“死了。”
第390章 结局(59)
又涉一条人命?
惊疑之色,迅速在众人眼中弥漫开来!
“游医为何会死?老爷,他救过平平,罪不至死啊!”
郭夫人再度破防,只觉眼前的枕边人,已成陌生人,教她通体遍生寒意,甚觉可怕!
“蠢货!”
郭宣怒极,很想再给郭夫人两个巴掌,可疼痛的手臂时刻提醒着他,小不忍,则断手断脚!
故而,他深呼吸了几下,使劲儿压下那股子沸腾的火气,警告郭夫人道:“你再敢胡言乱语,给我身上泼脏水,我便休了你!”
郭夫人先是一愣,随即疯了似地捶打郭宣,谩骂不止,“休我?你凭何休我?平平的死,你还没给我交待呢,现在,竟连游医也死了!你说,你究竟干了些什么?”
郭宣一张老脸又青又白,他自己不能动手,可衙役竟也视而不见,眼睁睁看着郭夫人发疯,全无阻止之意!
“穆师爷,你身为女子,便要公然偏袒女子吗?”
听到郭宣咬牙切齿的质问,穆青澄只是掀了掀眼皮,神情依旧淡漠,“你要休妻,你夫人不服,你们发生肢体接触,说小了,是你们的家务事,旁人管不着;说大了,是藐视公堂,合该各打二十板子,小惩大诫。所以,你希望我如何处置?”
郭宣被堵了个哑口无言!
他自然不愿挨板子,经历梁若鸣当初的惨事儿,只要想想,便觉屁股疼。所以,他识时务地低下了头颅,“穆师爷教训得是,还请穆师爷宽宥。”
郭夫人亦非完全无脑,穆青澄递了台阶,她也赶紧顺着台阶下,停止了对郭宣的攻击,道了句:“穆师爷,我知错了。”
穆青澄轻点下颔,眸光扫过跪在堂上的一干人,出言提醒道:“审讯期间,任何人不得随意插嘴动手,否则杖刑惩戒!”
“是!”众犯纷纷应下。
穆青澄道:“郭宣,我且问你,游医姓甚名谁,何方人氏,年纪几何,因何而死,死在何处,尸身何在?”
“游医姓林,叫林陵,二十六岁,衢州人氏。我夫人私放林陵,让他带着平平私奔,我派人去抓他们回来,但平平性格刚烈,宁死不回,他们一路奔逃,跑到了三清山的三清观。当天夜里,平平突发恶疾,林陵去后山采药,结果跌下山崖,落入了三清河,被河水冲走了。”
郭宣说到这儿,语气低沉了几分,似有些悔恨懊恼,“那夜雨大风劲,河水湍急,我的人没能及时将林陵救回,最终尸骨无存。此事过后,我心中愧疚,便想着找到林陵的家人,进行安抚补偿,至于平平,待她病愈,便接回了农庄将养。三日前,我确实找到了一个病死的宫女,打算替代媛可,我也不知为何,平平竟然会死在了酒坛里。”
闻言,穆青澄勾了勾唇角,笑得十分莫名,“郭宣,你不愧是大理寺卿出身,知道供词几分真,几分假,能获得多少真实度,更知道如何为自己开脱,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教人同情,不忍严惩的可怜人。”
“你……你这话何意?你不信我,又何必审问我呢?”郭宣脸上闪过一瞬的慌乱,音调不觉高了许多。
穆青澄笑意不减,“林陵的亲属,找到了吗?”
“……尚未。”郭宣面带迟疑。
“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像山陵一样稳固,像山冈一样崇高。”
“你,你念诗做什么?”
穆青澄投过来的眼神,就像是看头蠢猪似的,“林陵的兄弟,叫做林阜吧?”
不必郭宣回答,看他震惊的表情,穆青澄便知她推测正确,她遂冷哼道:“这很难猜吗?我京兆府的林书办,名为林阜,衢州人氏,年岁二十一。林陵、林阜,正好合了这句诗。且我一直在思考,林书办为何会卷入酒坛藏尸案?他的动机是什么?经你这一说,我大概明白了。”
郭宣眼中惊色愈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