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澄原本便比宋纾余慢了几步,在白知知从地上蹦跳起来的瞬间,宋纾余竟移花掠影般,飞身闪了出去,令她落后了半丈,没来得及接住白知知。

白知知愣了一瞬,随即大怒,“你是谁?我找的人是穆姐姐,你凭何拦我?”

“大胆!”

宋纾余听她称呼亲热,不禁愈发恼怒,“不过是以色侍客的伶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闯到京兆府来卖笑!”

“大人!”穆青澄匆忙奔过来,一把将白知知拉到她身后,赔着笑解释道:“大人息怒!她不是伶人,她是卑职的好朋友,叫做白知知。”

宋纾余怀疑的目光落在穆青澄脸上,“好朋友便能不顾男女大防?穆仵作,你是丝毫未将‘清誉’二字放在心上吗?”

“大人,知知确实是我的闺中密友,卑职刚刚才立下誓言,又岂敢欺骗大人?”穆青澄无奈,回身上下打量白知知,亦不觉轻蹙眉头,“知知,你怎这副装扮?”

白知知拉起穆青澄的手,便撒起了娇,“穆姐姐,人家都是为了你呀!子颂卖艺不卖身,我以女子身份带他走,霜华阁的老板岂能放心?便只好扮成男子喽!”

“她是女子!”

宋纾余惊诧,随即像是遇到洪水猛兽般,退后两步,远离了白知知。

第46章 你便交了这般的闺中密友?(已修订)

白知知气懵了,“你这个大人好生无理,先是怒气冲冲拦我去路,现在又视我为脏东西般,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

“知知,休得胡言。”

穆青澄赶紧阻拦这个小祖宗,今日的大人似被邪神附体,情绪极其不稳定,万一脾气上来,将白知知投进大牢,十大酷刑挨个来一遍可如何是好?

岂料,宋纾余非但没有发脾气,反而抱拳,朝白知知施了一礼,俊容染上笑意,“男女大防,不可亲近。方才误会了姑娘,还请见谅!”

白知知不置可否,“在我这儿,可不讲究那些个迂腐的规矩,我喜欢穆姐姐,便要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送给穆姐姐,包括好看的伶人,温柔的戏子……”

眼看大人又要表演笑容消失术,穆青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白知知的嘴巴!

宋纾余气青了俊脸,“穆仵作,你便交了这般的闺中密友?”

“大人,知知年纪小,不懂事,容我慢慢教导她,可好?”穆青澄巴巴地看着宋纾余,祈祷他能手下留情。

入虎穴,捋虎须,白知知这不是送上门的讨打吗?

宋纾余隐隐咬牙,“交友须谨慎,损友不可交!”

“是,多谢大人教诲。”穆青澄敷衍地点点头。

“还有,什么好看的伶人,温柔的戏子,不准肖想,更不准染指!”

“好好好,都听大人的。”

白知知越听越生气,发出“呜呜”的声音表示抗议,但穆青澄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她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子颂,温语道:“子颂公子,此地人来人往,不便交谈。我们进去聊,可以吗?”

“没想到穆姑娘竟是京兆府的仵作,在下失敬了!”子颂行礼作揖,语气冷淡又疏离,“但是,在下仍是昨夜的回答,在下并不认识婉棠,还请穆仵作约束白姑娘,莫要为难在下。”

闻言,穆青澄松开白知知,神情严肃道:“若是知知做了令子颂公子不喜之事,我代知知道歉,并保证知知不会再犯。但是,我确信你认识婉棠,且关系不匪!如今悬案未决,凡是牵涉其中之人,都有可能成为加害者或受害者。我想,你总不会希望婉棠是受害者吧?”

宋纾余亦道:“配合官府办案,是你应尽之责。”

子颂失了神,紧抿的唇角,泄露了他紧张又复杂的心思。

白知知性子急,忍不住又加注了筹码,“你的卖身契,我可以帮你拿回来。”

“我不知道。”子颂终于开口,语气晦涩道,“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婉棠的消息了,距离我们约定的见面时间,已经超过四十三天了,我不知道她在哪儿,不知道她是否已经……已经变了心,亦或是不在了。”

“你们是恋人关系?”穆青澄讶然道。

子颂似是不知该如何界定他们的关系,他沉默了片刻,方道:“我们都是深陷泥潭之人,都被父母抛弃,都不知道人活着还有什么希望。我们现今年轻,能为老板赚钱,但终有一日,会像破布一样,被老板丢弃。婉棠说,两个人相互取暖,总好过一人冻死。到了那时,我们便结成夫妻,死后埋在一起吧,以免孤魂野鬼入不了轮回道,下辈子还要受今生的苦楚。”

第47章 做梦

原来,清冷孤傲的子颂,竟有这般凄苦的人生。

白知知心想,往后她不能再吓唬威胁子颂了,她是金窝福窝里长大的,该将她的好运分给子颂些许,教他不要那么悲伤,教他知道,人活着还是有希望的。至少,帮他拿回卖身契,让他不必再担心堪堪无用之时,会被人丢出去,沦落为孤魂野鬼。

穆青澄如鲠在喉,“如此说来,你们并非恋人,只是惺惺相惜,将彼此当作亲人?”

“差不多吧。”子颂苦笑,“两根野草,如浮萍般,没有着落,便会紧紧的将对方缠住,这是生存的本能。只不过,婉棠半路遇上了别人,她要试一试,兴许那人会是她的救赎,如此她便多了条出路。”

“那人是宁远将军府的二公子柳霄?”

“是。”

“然后呢?婉棠与柳霄私奔后,发生了什么?你们约定见面是打算做什么?约在哪里见面?”

“婉棠私奔前,曾与我相约,我们每年八月初四在云台寺见一面,若是她没有赴约,便证明她过得很好,若是她前来赴约,便是所托非良人,她会攒齐银子,助我脱离霜华阁,我们寻个村庄,结为夫妻,相互陪伴过完下辈子。”

“云台寺?怎么又是云台寺!”

穆青澄和宋纾余相视一眼,目中皆是疑惑。

子颂道:“云台寺是婉棠和柳霄相识的地方。婉棠说,在佛祖座前做一场梦,若结果是噩梦,也要回来跟佛祖讲一下,请佛祖擦亮眼睛,不要再入她的梦,苦海无边,她再也不信神佛了。”

“那为何是八月初四?”穆青澄猜测着说,“是与柳霄相识的时间吗?”

子颂摇头,“非也,那是婉棠被父母卖入霜华阁的时间。于婉棠而言,八月初四是她的忌日。”

这一席话,听得三人心里皆不是滋味。

尤其是白知知,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嘴巴用力瘪着,好似随时都会哭出来。

宋纾余沉吟道:“那就是说,婉棠自从私奔后,你便再没有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