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仵作有心了。”刘捕头抱拳致谢,亦是关心道:“不过,最危险的人是你,既无武功,又是姑娘,单独一人万不可出门啊!”

“其实穆仵作她……”

林书办刚想说穆青澄会使轻功,结果才张了嘴,竟被宋纾余打断,“穆仵作的人身安全,本官会派专人负责。”

“倒也不必……”穆青澄本想拒绝,可宋纾余扫过来的那一眼威严又冷冽,令她生生的把话吞回了肚子里。

宋纾余屈指敲了敲桌面,朗声道:“杀害李沐的凶手特征,总结起来就是,身高大约五尺三寸,会武功,擅暗杀,推测为男性。司录参军,你带人从京兆府、刑部、大理寺、监察院所掌握的武人库里,先做一个初步的排查。”

“是,大人!”司录参军领了差事,又坐回原位。

穆青澄继续介绍情况:“死者李云窈,女性,现年二十一岁,父亲李沐,母亲杨采毓,两年半前嫁予宁远将军府嫡长子柳沛为妻,婚后无生育。九月十五日巳时,尸体被人发现悬挂于云台寺庙门之上,经尸检认定,死亡时间约为卯时初刻,死时怀有身孕四个月,以刀刺伤肚脐致死,系自杀,凶器为匕首,与杀死李沐的匕首尺寸、样式、材质完全相同。”

宋纾余惊讶,“一模一样?”

“是,昨日将李沐尸体吊上去后,在天井里发现了匕首。”穆青澄说完,便从证物箱里拿出两柄贴了名字的匕首呈上去。

宋纾余比对一番,目中惊色愈盛,“怎会如此巧合?李云窈的匕首从何而来?为何会跟杀害李沐的凶手拥有相同的匕首?”

“大人,我……”穆青澄迟疑片刻,终是坦诚说道,“我怀疑此匕首不止两柄,可能还有第三柄!”

昨夜入睡前,她反复思量,若她继续隐瞒身份,又如何解释母亲曾经藏有相同匕首之事?白知知亲眼所见,有人潜入穆家老宅寻物,万一寻的就是匕首,万一用匕首继续杀人呢?

既然这桩悬案扯上了母亲,便是想避也避不开了。

但是,在没有确定之前,她还是能瞒一时算一时吧。

众人被穆青澄的大胆推测吓了一跳,“穆仵作的意思是,还会有第三个死人?”

宋纾余墨眸微眯,沉声道:“穆仵作,你怀疑的理由是什么?”

“此匕首轻便,易于握持,刀刃部分采用了龙鳞状设计,既美观又实用,算是防身匕首里的佼佼者。但它的材质却是普通的玄铁,很容易获得,所以锻造匕首的人,可能同时制了好多柄。”

第40章 大人的眼光是一等一的好

“没想到穆仵作不仅会验尸,还懂得武器的优劣!”

刘捕头率先竖起了大拇指,穆青澄的分析,给在场之人提了醒,他们只关注到了相同凶器,可能出自同一人锻造,但是未曾从材质的细节去推测,除非是稀世少见、不易开采、锻造难度大的寒铁,否则批量生产,并非难事。

穆青澄唇角微弯,“刘捕头谬赞了。研究凶器,判断凶器为何物,出自何人,为查案者提供凶手身份画像,亦是仵作工作的内容。”

林书办正巧坐在穆青澄对面,稍稍一抬头,便可以将她每个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她的才华,总是展现的自然而然,既不刻意,亦不突兀,在合适的时间,说合适的话,教人听了不仅心里舒服,还会油然地生出钦佩之感。

“穆仵作表现得很好。身为刑案人,当以‘断案如神’为目标。所以,我们不止要博览群书,观人、观事、观物亦要微察秋毫,方能抽丝剥茧破奇案。”

宋纾余侧目凝着穆青澄,随着她轻浅的笑容晃进他心里,他亦不自觉地弯了唇,这个丫头究竟还藏了多少惊喜在等着他?皇帝所言没错,他的眼光是一等一的好,选中的人,自然是万里挑一。

众人立即起身,拱手,齐声应道:“大人所言甚是,卑职当以穆仵作为榜样,竭力上进!”

被女子压了一头,他们并无不甘或嫉妒。大人说过,只有无能的男人,才会以贬低女子来给自己脸上贴金。一个人的权势、身份、钱财,皆有可能是过眼云烟,只有实力才是唯一不会被别人抢走的东西。

“为免更多的人遇害,所有人取消休沐,大家全力以赴,争取比限期七日更早的抓住凶手!”

“是!”

宋纾余随即分派任务,“司仓参军,调查匕首来源的差事,便交给你了。”

侦破此案,是京兆府目前的头等大事,所以宋纾余从各职级、各司所都抽调了人,保证人手充足,为破案提供一切便利。

“穆仵作,你继续讲。”

“综合两个案子目前所掌握的情况,卑职列出了几个关键点。其一,穿在李沐尸身上的衣服,并非李沐所有,且在外衫底襟处发现有拇指大小的墨色污点,卑职推测为油墨,还需进一步证实;其二,柳沛的生死是个谜;其三,李沐和柳沛的翁婿关系不睦;其四,李云窈并非自愿嫁予柳沛,为柳沛胁迫所致;其五,有人易容成老丈,给云台寺的和尚元宝和元清下药,为抛尸李云窈争取时间;其六,李云窈婚前恋慕柳家二公子柳霄。”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纷纷露出了八卦的表情,既有如此复杂的三角关系,难不成是情杀?不对,被杀的人是李沐,并非李云窈呀!

穆青澄将尸检案卷铺陈开来,用手指点了点,凝声道:“最后,是两个案子的共同点。两名死者皆死于相同匕首,尸体发现地,皆为抛尸地,并非第一案发现场!”

第41章 内讧

宋纾余沉吟道:“找到第一案发现场,对于破案至关重要。穆仵作,你有什么头绪吗?”

“回大人,据李府的老管家所述,李沐是在卧房失踪的。失踪之前,李沐独自一人在书房待了两个时辰,将近子时回到卧房休息,老管家和丫环青书服侍李沐睡着后方才离开,翌日清早却不见了人。李家人确定,李沐未曾出府,所以卑职让捕快兄弟封锁了卧房和书房。”

穆青澄言及此处,拱手行了一礼,道:“大人,这些线索是昨日卑职和林书办共同问询老管家所得到的,没有做口供记录,诸多细节只有林书办最清楚。还请大人允准,由林书办提审李府下人,以便跟老管家所述交叉比对,核实真伪。或许,还能审出更多的线索。”

“林书办?”

宋纾余微微一诧,随即吩咐道:“今日便审,注意审讯手段,不能屈打成招。”

“是,大人!”林书办隐忍着内心的激动,大声领命。

在这个案子里,谁都想立功,立了功便能得赏,甚至升职,对于他们这些在底层挣扎的小吏来说,能够得到一个向上爬的机会太难了。

穆青澄考虑的则是,她初来乍到,毫无根基,她可以依仗大人的看重,越界去查案,但是不能大包大揽,尽显个人英雄主义,完全抢了别人的饭碗。否则,同僚们今日对她的信任和赞赏,明日就会变成排挤和谩骂。

一个人立身的本事,除了教人服气的硬实力,还要有收服人心的软实力。

宋纾余喝了口茶,接道:“穆仵作,李云窈死在了哪里,你可有怀疑的地方?”

穆青澄摇头,“暂时没有。但卑职认为,案发地距离抛尸地不会太远,因为死亡时间接近元宝和元清晚起的时间,而且死者在庙门前留下的血迹是新鲜的。”

说到这儿,她侧目迎上刘恒,询问道:“刘捕头,不知你们搜查的结果怎样?”

“惭愧。通过九处上下山的车辙印痕,倒查了所属的马车、驴车,其中能够载人的车,仅有三辆,一辆马车,两辆简易驴车,但核实比对后,均未发现李云窈的踪迹。”刘捕头面露愧色,因为差事没办出成果,连带声音也虚了几分。

穆青澄一顿,“那宁远将军府的马车呢?可有线索?”

“查过了,马车没有暗阁,运输的全是货物。”刘捕头的脸色更加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