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阿舍尔在经常去的小餐馆里用了饭出来,就见到疑似狼狗的家伙依旧蹲坐在餐馆的不远处,距离把握得刚刚好,避免了用饭人对动物的介意感。

阿舍尔握了握在掌心里勒出痕迹的塑料袋,几本书再加上几十个鸡蛋,不算轻,他本想饭后快快回家的,但在看到蹲坐在大太阳下的大狗时,那颗寂寞惯的心脏轻微抽搐,促使着他又一次回到了小餐馆里。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白到在太阳下反光的青年捏着一个大鸡腿走了出来。

他一手提着书和鸡蛋,另一个捏着鸡腿,等走到大狗面前时,才半蹲下身,将手里的鸡腿递了过去。

“吃吗?”阿舍尔歪头,语气平淡。

自带编制气质的狼犬也歪歪头,小心翼翼张开了咬合力惊人的嘴巴,很注意地从青年手里叼过鸡腿,避免了碰到对方皮肤的可能。

见此,阿舍尔起身,提着袋子准备回家。

而身后叼着鸡腿的大狗顿了顿,又一次跟了上去。

这一跟,就跟到了小区的单元门下。

阿舍尔轻轻叹了口气,他转头看向那只叼着鸡腿跟来的大狗,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得懂,只低声道:“我没有养狗的打算,所以跟着我没用。”

况且这样长相的狗,他总觉得是不会缺主人的。

大狗闻言,像是听懂了什么似的,它垂了垂尾巴,安静地坐在了路边,似乎放弃了跟随的想法。

阿舍尔抿唇,掩下眼底的神色,提着袋子往楼上走。

位于北方的小县城并不多雨,但天气却在今年有些多变,下午三四点左右起了风沙,裹挟着沙尘往楼房住户的玻璃上砸,沙尘暴说来就来,卷着风、卷着细小的石子粒便扑了过来,远远看起活像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搬来这几年,阿舍尔倒也习惯了小县城里偶尔的沙尘,只是今天天气反常,在下午汹涌的沙尘暴后,风声渐静,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换成了阴沉的天空和瓢泼大雨。

窝在沙发上看书打发时间的青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一下午没挪窝的他终于踩着拖鞋慢吞吞站起来,刚走到窗边准备拉窗帘,身体却猛然一怔。

湿漉漉的玻璃窗外,熟悉的绿化地旁,那只黑色、棕色相间的大狗依旧安安静静坐着,嘴里叼着的鸡腿还在,正顺着那骨节往下淌着水珠。

上午还威武帅气的大狗变成了落汤鸡。

聪明的流浪狗早就在小区围墙下躲雨了,但这只跟在他身后的大笨狗却呆愣得厉害,连噼里啪啦的雨水都不知道躲!

阿舍尔拉着窗帘的手指颤了颤,他抿唇沉默片刻,终于还是拿了伞开门出去。

……大不了先收留一晚吧。

于是,当青年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单元楼门口时,原本安静蹲坐在地上的大狗眼眸闪了闪,它像是知道对方的意思,嘴里叼着鸡腿小心跑了过来,甚至动作轻微到没有将水珠溅在阿舍尔的睡裤上。

阿舍尔无声叹了口气,“要上来躲躲雨吗?”

大狗像是听懂了似的,点了点脑袋,但并没有跟上去,只咬着鸡腿含糊哼唧了几声。

阿舍尔模糊觉得对方想表达什么意思。

他问:“是有别的什么事情?”

大狗眨了眨眼睛,将湿漉漉的鸡腿放在了楼梯边上,转头冲着外面轻吠了几声。

十秒钟,也可能是二十秒,当阿舍尔再一抬头时,就看到十来只体型不小、品种不同的狗分别从不同方向跑了过来,一个个夹着尾巴,小心站在单元门外淋雨,没一个敢主动跨进来的。

黑的、白的、花的,尖耳朵的、圆耳朵的,长毛的、短毛的……

下一秒,召唤出十只同伴的大狗可怜巴巴趴在地上,耳朵下压,一副“随打随骂”的架势。

阿舍尔:……

阿舍尔捏着伞柄的手僵了僵,停顿片刻后,微粉的唇瓣溢出一缕叹气,最终道:“算了,都进来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只是对上那几只大狗的眼睛后,阿舍尔便下意识地心软,理智很快就为感性做出了让步。

流浪在外的狗群最是会看人下菜,见青年软化,黑棕的大狗重新叼起鸡腿跟在对方身后,而其他看似礼貌的野狗们,也都一个个夹着湿漉漉的尾巴、垫着狗爪,无声走在了后方。

老旧小区里九十平米的房子对于独居者来说,空间很足够,但当内里填充了十一只大型犬后,原本宽敞的空间似乎立马都拥挤了起来。

虽然是野狗,但都是一群礼貌的野狗,它们拥挤在门垫上,小心抬着爪子,尽可能不接触到干净的地板,直到阿舍尔拿来了淘汰下来的旧浴巾,它们才一个个排着队,等候善良的人类帮它们擦掉毛发上的水珠。

叼了一路的鸡腿终于被黑褐相间的大狗慢条斯理地吃了下去,阿舍尔也没厚此薄彼,他拿了冰箱里的剩米饭,又蒸了十几个鸡蛋,捣碎拌在一起用大盆盛着,倒也能凑合一顿饭。

等结束完投喂工作后,他才重新坐回到沙发上,铅灰的眼瞳盯着十一只安静吃饭的野狗,忽然想到了前一晚李叔的提醒。

所以它们都是来自隔壁县的?

想法才升起来,阿舍尔就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尝试搜搜隔壁县的新闻。

很快,对应着野狗照片的文字出现在手机界面上。

按照隔壁县的新闻介绍,这群流浪狗似乎是某天突然出现的,整整十一只狗都是中大型犬,甚至有了解狗的网民讨论说,里面全是有品种的,价格有高有低,按理说怎么都不会沦落为流浪狗啊!

阿舍尔抬眼看了看那几只吃完饭,安安静静趴在地上的大狗,沉默片刻,又一次拿起手机,尝试搜索它们对应的品种

第一只,也是最早跟在他身后、黑褐相间的狗是德牧,动作敏捷、聪慧且容易驯服,是有名的工作犬,怪不得一身编制气息那么浓,那是祖上的血统。

此刻,已经用完餐的德牧哪怕是趴下,也姿态很端正,给人一种可靠的信服感。

第二只是靠坐在门口,全身黑白相间,顶着一对小尖耳的狗是哈士奇,眼瞳颜色略浅,看着人时有些凶,但据说养在家里会很话痨。

在青年看向它时,这只哈士奇立马晃着尾巴,要不是身侧的另一只狗用爪子压制,阿舍尔毫不怀疑,对方会直接扑到他怀里。

阿舍尔捏了捏手机,看向哈士奇旁边那只更加沉稳的大狗。

这是第三只。

是一个白化的杜宾,它的体型更显高瘦,耳朵尖、腿长,一双冰川蓝的眼瞳很沉静,自带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酷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