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1 / 1)

那些曾经美好的回忆,如今都变成了锋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地凌迟着他的心,让他痛不欲生。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爱上自己的亲弟弟?再残忍得告诉他真相?为什么要让他承受这种锥心刺骨的痛苦?

他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舔舐着自己的伤口,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过去,质问自己,却找不到任何答案。

很快就到顾玄敬的十五生辰,往年顾鹤昭都会精心准备礼物亲自为他庆贺,今年却只字未提,把自己关在小院里称病谁也不见。

夜幕降临,月色如水,顾鹤昭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他想起与阿敬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欢笑,那些打闹,那些彼此扶持的日日夜夜,如今都变成了苦涩的毒药,在他心头蔓延,腐蚀着他的灵魂。

他突然迫切想知道,阿敬对自己究竟是兄弟之情,还是也如他一样怀着其他的情愫。

只要他们情投意合,是兄弟又何妨。

顾鹤昭思来想去,决定和顾玄敬开诚布公谈一谈。

他下定决心,如果阿敬对自己也有同样的心思,哪怕放弃所有的一切,离开故土去私奔,他也要和阿敬在一起!

哪怕全世界都歧视他们,他也愿意为了对方承受世间人所有的谩骂和冷眼!

他披上外衣推开房门,院子里月光如银辉般洒落。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出院子,朝着顾玄敬的院子走去。

一路上,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与顾玄敬的过往,那些曾经的快乐和温馨,与如今的痛苦和绝望交织在一起让他心乱如麻。

他走到顾玄敬的院子门口,他听见父亲爽朗的笑声和阿敬的说话声,远远从屋子里传来,他的脚步却突然顿住。

他心中一动,没有立刻进去,而是悄悄走到窗边,透过窗户的缝隙,向屋内看去。

只见顾凛命人备下好酒,父子二人在一张桌子上共饮。

顾凛拿起酒壶看着顾玄敬,眼中满是慈爱:「阿敬。恭喜你终于成年,可以与为父共饮了!」

父亲对顾鹤昭期望甚高,一向严苛,从不许他饮酒,生怕他变成一个纨绔子弟。

而此时父亲的声音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低沉而温和带着一丝欣慰,与平日里与他说话时严肃的语气截然不同,这让顾鹤昭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父亲,不敢当!还是我来倒酒······」顾玄敬哪能让父亲斟酒,赶忙夺了酒壶,满上两杯酒,将其中一杯双手递给父亲:「父亲,我干了,您随意。」

顾凛看着这个从小养在自己膝下,进退有度,却只能独处时唤他一声「父亲」的孩子,心中五味杂陈,感叹道:「阿敬,这些年,委屈你了。」

顾玄敬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红着脸有些腼腆道:「父亲说笑了,阿敬心里知道,您是为了保护我和母亲,谈何委屈。」

「阿敬,你也成年了,是时候认祖归宗。今年过年回乡祭祖时,为父就开祠堂昭告祖宗。」顾凛开口道:「从今往后,我赐你父姓,你就叫顾玄敬,对外就说是我的养子。」

顾玄敬放下酒杯,苦笑一声:「父亲,我怕大哥接受不了······」

他听父亲说大哥知道了真相,联想到这几天对方对自己避而不见。他心里就明白,他和大哥因他私生子的身份生了隔阂,怕是再也回不到从前。

曾经,认祖归宗是他的心愿。但如果这必须建立在与大哥决裂的基础上,那他宁可不要这个名分。

如果可以,他只想做大哥和父母永远的阿敬,而不是顾玄敬。

顾凛长叹一声,道:「阿昭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会慢慢想明白的。」

「但愿如此。」顾玄敬低下了头,掩盖住眼中的落寞,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母亲知道我要认祖归宗的事吗?还是等初一,我去禀报了母亲再决断吧。」

顾玄敬不敢对父亲的决定置喙,只能想方设法拖一拖,起码多给大哥一点想通的时间。

只可惜父亲这样说:「阿敬放宽心,为父自然与你母亲商议过,她并无异议。」

父亲顿了顿又道:「在你大哥弱冠之后,为父便让他分府离家。届时偷偷将你母亲从净慈寺接回来,我们一家三口终于可以团聚了······」

顾凛的声音里充满了憧憬,仿佛看到了未来一家团聚的幸福画面。

顾鹤昭的大脑在「一家三口」这几个字的冲击下瞬间一片空白。

这么多年,他一直把阿敬当作亲弟弟,呵护备至,甚至将一颗真心都交付于他。

可到头来,对方鸠巢雀占霸占了父亲的疼爱,让他反而变成了一个外人,一个蒙在鼓里,最终被父亲抛弃的人。

他一直以来为了家族的荣光而奋发图强,在这一刻变得如此可笑。

他紧紧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心却像被撕裂成碎片,每一块都浸透了苦涩和绝望。

夜色深沉,顾鹤昭的身影消失在小院的夜幕中。

他无力地靠在一片院墙边,夜风拂过带来阵阵凉意,却无法冷却他此刻心中翻腾的怒火和悲凉。

他独自一人驾驶着气悬浮车,仪表盘上闪烁的灯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映衬出他眼底的悲伤绝望和脸上未干的泪痕,思绪如同这夜色一般混乱。

气悬浮车一路疾驰,最终停在了顾氏墓园门口。

顾鹤昭迈着沉重的步伐,借着手环微弱的光走进墓园。

熟悉的青石板路,两旁高大的松柏在夜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低语着难言的悲伤。

他走到母亲墓前,双膝重重地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冰冷的石碑上母亲的照片就在眼前。

顾鹤昭未语泪先流,俯下身,将脸颊紧紧地贴在母亲冰冷的照片上。照片里的母亲一如既往的温柔美丽,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可如今,斯人已逝,只剩冰冷的墓碑和照片,再也无法回应他的悲伤。

右眼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混合着脸上的雨水打湿了胸前的衣襟,也打湿了墓碑上青色的苔藓。

他多想母亲能够再一次温柔地抚摸他的脸庞,轻声细语地安慰他。

可是,这都只能是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