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今抿了抿唇,拽着自己衣领,感觉有些不大自在。
而外面的嘈杂声越演越烈。
“你们不早就分家了吗?怎么还惦记着人家老二的钱,你家老四媳妇马上也要生了吧,你还想着老二能养你们一大家啊?”
“分家咋了,再怎么样老二也是我掉下来的一块肉,孝敬他老子娘照顾弟弟们不都是他应该的吗?而且我可听说了,那买来的赔钱货身上没二两肉,将来都不一定好生养,老二也是昏了头,有那闲钱给那赔钱货抓药吃,还不如用给幺儿读书。”
安今微愣,嘴里弥漫的那股苦涩药味,叫她确认外面骂的赔钱货是她,而她也确实像原剧情里一样在逃荒路上被兄嫂卖了。
原身叫郑芸儿,出生在正松县,郑家中略有薄产,郑父是个秀才给人写信为生,郑母绣活好,卖卖绣品每月也有不少营生,兄长在学堂读书亦有所成,十九岁便考上了秀才,正准备参加乡试,结果正松县却发了洪水。
天灾无情,将郑家祖宗家业毁于一旦,郑家人跟着灾民们一同逃往邻县寻求了落脚之处,结果邻县紧闭城门,根本不接受那么多灾民。
他们只能四处流窜,郑父郑母一生顺遂没吃过什么苦,身体也不健硕,在逃荒的路上先后去世,只留下兄嫂带着她一起继续逃亡。
嫂子的意思是要去投靠她泗县的娘家,然而他们仅剩的盘缠和干粮根本不足以支撑他们到泗县,而原身也知道她是个累赘,饿极了也不敢开口说,只等他们主动来分。
兄嫂向来对她不错,但时,人的良知也是有限的。
前杨湾,离泗县还有一半路程,而原身的身体严重透支,险些摔在地上,是路把。
正巧被嫂子看到,她她,占了她便宜,要求他负责,并索要二两银子做聘金。
这般不仅摆脱了一个累赘,还获得了能去泗县的盘缠,郑秋成说不。
也不知是那猎户刚卖货回来手里正巧有几个钱,还是因为他这个年纪也确实该要了个媳妇了,他竟也同意了。
猎户叫杨二原,是前杨湾的村民,杨家也在村里有十几亩良田,家中也算宽裕,但架不住他有个极偏心眼的爹娘,自小把二儿子当驴使,自他十八岁执意分家后,他便一个人在外闯荡,二十三岁时回到前杨湾,除了面上多了道疤,看似也没什么出息,自己在山上盖了间房,靠着打猎为生,一向独来独往。
原剧情里原身昏迷醒来后,虽难过自己被抛下,但也知兄嫂是无奈之举,并没有怨恨,因为她也知道比起自己还是兄长的前途更重要。
而那猎户虽面容有损,瞧着凶神恶煞,但对她也不错,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原身也打算和他好好过日子。
虽然会有杨父杨母时不时上门来打秋风,说几句难听的话,但是两口子关起门来过日子,过得也算不错。
在一起三年后,他们便有了个女儿,也就是安今的任务目标。
在女儿三岁前,一家三口的日子温馨又平静,然而就在女儿三岁时,北方突然发生了战乱,朝廷强制性征兵。
杨二原只能离家出征,他走之前,将所有的积蓄都留给了妻儿,还托信得过的乡亲照看她们母女。
孤儿寡母在村里的日子不好过,杨父杨母趁着杨二原不在,没少使唤原身到杨家干活,原身日日夜夜以泪洗面,只期盼着他早日归家。
可在他离开的第四年,还是传来了噩耗,原身一下子便成了寡妇。
官府发的军响也都被杨家人私吞,并没有分给原身母女,但就算如此,杨家人还不知足,瞧原身没有娘家人撑腰,便想将她转卖给别人。
原身知道消息,一时想不开一脖子吊死了,只留下年仅七岁的小反派。
杨家人本就重男轻女,对小反派非打既骂,小反派才八岁就要踩在凳子上灶台做饭,等一家人都吃完了,她才能上桌吃些剩饭剩菜,冬日小手冻得溃烂也要去冰冷的河水浆洗一大家的衣物。
杨家大房三房四房是个人都能使唤她,每天有着做不完活,身上只能穿着堂姐不要的衣衫,而杨家人却拿着她爹的军饷和抚恤金,过得有滋有润。
后来十三岁的小反派拿着菜刀捅死了杨父杨母,连夜逃出了前杨湾,绞了头发扮作男孩混迹在乞丐之中,但后来她还是被人发现。
那人是后来将朝廷搅得一团乱的女反贼,她欣赏小反派的狠劲,把她培养成手下最锋利的刀,两人联手几乎打下了朝廷的半壁江山。
梳理完剧情的安今拍了拍迷惑的脑袋,【这也能叫反派吗?】
系统淡淡道:【失败了就是反派反贼,成功了就是揭竿起义和革命,历史不就是这样的吗?在占领前杨湾的时候,小反派可是将整个村里的人都杀了,而且她们创立的王朝和朝廷对打了数十年,百姓一直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安今的心不自觉地偏向未来女儿,前杨湾的村民多多少少都欺负过原身母女,虽然小反派确实杀了很多人,其中不乏牵连了无辜之人,但是朝廷确实也很腐败,需要有人能推翻啊。
她皱眉道:【那这个世界我是要保护女儿,不叫她出村和那位女帝“为非作歹”吗?】
【随意,乱世可不是你护女儿就不会发生的,能者称王,朝廷变革必然会流血,这是历史的必然,只是你需要给小反派塑造正确的三观,尽量不叫她们滥杀无辜就好。】
如此安今才松了口气,她会帮女儿躲避幼年的苦难,但不会干涉她未来的选择。
“老二,听娘的,赶紧把那丫头卖了,把那二两银子给娘,娘保证给你娶回来一个知根知底的清白姑娘。”
知道老二手里有那么多钱可给张玲花抓心挠肝坏了,这白花花的银子怎么能花在这上面。
“张婶,你要想帮二原哥张罗,二原哥的娃都会跑了,二两银子给你,指不定又贴补四原了吧,四原那小子长那么大连地都没下过,还花了那么多银子,考了那么多年,连个秀才没考上。”
“就是,那么多钱砸下去连个响也听不见,祖坟冒不了青烟硬烧纸啊哈哈哈。”
听到有人说她的宝贝疙瘩,张玲花狠狠的啐了一口,“算命的说了,四原日后可是要做大官的,到时候你们见了他都得磕头。”
听到外面的动静,安今她走下坑,小心翼翼地扒着门往外看去。
只见外面围了不少乡里乡亲,有提着篮子的,有扛着锄头准备下地的,而围在中年妇人包着褐色的头巾,颧骨高高突起,瘦长的脸,眼睛里闪着精光,显得有些刻薄。
“当时分家时就说好了,每月孝敬你和爹十文,多了一分没有。”
沉厚的男声响起,安今才注意到还有个男人守在门口,他背对着她,看不到面相,只见他身形伟岸,像一座小山般守在大门口,穿着粗布短打,手里拎着把大砍刀。
安今猜测他应该就是“买”她回来的人,杨二原。
估计也正是他在外面守着,那老巫婆才没敢闯进来把她赶走。
男人忽然出声,那老婆子就像被捏人了喉咙了一般,嗓门没那么大了,但还是有些不死心道:“你有闲钱买媳妇给她买药,没钱给你四弟交束脩?”
“家里再怎么样咱也是一家人,四原要是考上,你也能沾上一份光是不?”
男人冷硬的像块石头,“没有。”
安今默默松了口气,这男人还好不是个愚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