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局势突变,朝廷人人自危,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却一门心思地琢磨着怎样才能教会儿子叫“爹爹”。

然而还没等到意儿学会喊爹爹,太行别宫便来人了。

只听“嘎吱”一声轻响,门上的铜环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那扇紧闭着的朱门缓缓地打开了。

阳光透过门缝洒进来,但中间站立的人遮挡了一部分阳光,留下了一小片阴影,反射的光线模糊了他的面容,只隐约看到极其优越的轮廓。

本来一家三口正在廊下观雪,顿时也被这边的动静给吸引了。

萧则留将怀里的意儿递给安今,随后面上立马露出彷徨忧愁之色,“惊鸿你怎么来了?”

来人的朝靴踏过庭院落的薄雪,他穿着一身紫色直裰朝服,金冠束发,贵气逼人,此时捧着明黄色的圣旨举过头顶,一字一顿道:“二皇兄,臣弟奉旨来迎你重回东宫。”

少年时的萧惊鸿面容白皙,带着几分稚嫩与青涩,而现在脸庞轮廓分明,下巴线条更加坚毅,增添了几分成熟的气息。

“父皇受虞相蒙蔽,误以为二皇兄有谋逆之心,如今重审当年一案,确认当年之事纯属虞相诬陷,如今虞相已经伏诛,故复皇兄太子之位,遣臣弟迎二皇兄回东宫。”

一切都和萧则留预料的差不多,但他还是装作一副沉冤得雪的激动之色,“果真,父皇当真信孤了?”

“圣旨已下,千真万确。”

萧则留快步上前,从他手上夺下圣旨,反复观看,最后仰头大笑,“哈哈哈,孤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上天待孤不薄啊。”

见二皇兄这副样子,萧惊鸿心里微沉,早闻二皇兄被幽禁后性情大变,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他的视线忍不住落在廊下的那道身影上,只见她抱着怀里的孩子,身形单薄,眉目之间笼罩着几分憔悴。

反倒是她怀里的孩子白白胖胖的,纯真的大眼睛一直转着到处乱看。

萧惊鸿心中钝疼,他就知道,二皇兄那么恨虞相,又怎会对她好。

若草的心,莠莠草会不会好过一些?

每次去相府,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想去,连他自己也那么以为,但住的去找莠莠草。

虞灵音是京中第一才女又是第一美女,这些名头促使他对她有所青睐。

可当他真的娶了虞灵音,每每看到她那张高傲美艳的脸,脑水的杏眸。

莠莠草出身不好,还不会说话,她什么都没有,可

那么多年,他早以学会喜怒不形于色,萧惊鸿压下心里的起伏,强颜欢笑道:“多年不见,二皇兄都有女儿了,瞧着当真是玉雪可爱。”

安今垂首,掩饰眼底的笑意,然而低眸对上儿子无辜的眼睛时,不由笑意愈深。

意儿长得像她,确实容易被人认成女孩,还好现在他年纪小听不懂,不然估计要闹小脾气了。

萧则留唇角的笑还未扬起,就被他压了下去,他紧锁深眉,“什么女儿,是个男孩。”

随即他理了理自己散乱的头发,声音激动,“管他们做甚,快快迎孤回东宫正衣冠,好进宫拜谢父皇。”

话落,他率先踏步,急不可耐的走出困了他三年之久的太行别宫。

而萧惊鸿垂在一侧的手默默握紧,不舍的往后看了一眼。

要是虞相没有把莠莠草送到别宫,那莠莠草就会是他的了……

他轻阖眸子,冰冷的暗芒在眸底闪烁。

不过现在也不算晚,二皇兄已经不再是那个风光霁月、高不可攀的太子殿下了,他现在这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如何配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一队仪仗浩浩汤汤的前往东宫,而安今抱着意儿坐在队尾的轿子。

意儿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似乎是害怕一直缩在安今怀里,小手不安的攥着她胸前的衣物。

安今的手轻轻地拍着意儿哄他,心下不由叹口气。

既然萧则留用阳谋借用百姓的力量,逼得皇帝不得不接他出去,日后也少不得要装模做样一段时日,才能不叫皇帝起疑。

不过应该也不会太久,那位一直没有出面过的镇北侯世子,想必已经完全掌控了西北军队,只怕待萧则留稳住京城局势,他们便要上京了。

仪仗队走走停停,半日才到东宫,东宫比太行别宫大得多,安今被安排到一处偏殿。

虽说是偏殿,装潢也是富丽堂皇,殿里摆着碳盆,一踏进去暖烘烘的热气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身体的寒意。

殿里两个宫人见到安今时,连忙迎了上去,齐声道:“夫人。”

圣上下旨恢复了萧则留的太子之位,可没下旨封安今为太子妃,故此宫人们也只能称呼她夫人。

“夫人舟车劳顿,叫奴婢来照顾小殿下吧。”

安今后退几步,避开了宫人想抱意儿的手,这两个宫女是谁的人都不知道,安今怎么可能放心把意儿交给她们。

她指了指门外,示意她们退下。

两个宫人面面相觑,其中较为出挑的率先开口道:“是,那奴婢先退了,夫人若有什么需要,可随时传唤我们,奴婢名叫春花,而旁边这位叫秋月。”

春花刚说完,秋月就不着痕迹的扯了扯她的袖子。

春花本还不解,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连忙跪在地上,“奴婢失言,求夫人饶恕。”

她倒是忘了,这位夫人不会说话……

安今不明白她怎么又跪了下来了,见意儿已经困得连连打了几个哈欠了,她眼底闪过不耐,再次指了指门外。

“奴婢告退。”这次宫人们再不敢说些什么,利索的退下了。

殿里铺设着暖炕,炕上厚厚的被褥看上去柔软又舒适,安今将意儿放置床上,哄着他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