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1 / 1)

王上又没了。虞娄重臣商量之后,阵前推举七王子延陵宗覃继承王位。延陵宗覃继位之后的第一道命令,就是一边与蒙古议和,同意割让涂余及其以北地域给擅长作战的蒙古,另一边,则派国禄金拂带兵,南下追击实力稍弱的南庆军队。

听闻这个消息之后,一直着急赶路的延陵宗隐忽然就不急了。

他不再继续南下,而是选在白水河边一处冻土处扎下了营帐,每日在贤宁遥遥的叫骂声中生火做饭,仿佛他们只是来这里悠闲游玩的,又仿佛是在这里耐心等待着什么。

几天之后,他站在了正望着河面出神的纯懿面前。

“白水河是虞娄的母亲河,作战时迷失了方向,只要找到白水河,就能找到回家的方向。”延陵宗隐视线也随着纯懿一起,投向冰封的河面,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夏天的时候,我们最喜欢在河里凫水,河水凉爽,能洗去全身的疲惫。冬天的时候,我们还会在冰上凿洞,从洞里抓鱼吃……很好吃的。”

延陵宗隐视线转向纯懿,黑眸中映着细碎的阳光,惯常的阴鸷不见了踪影,反而透着些跃跃欲试,竟然像是一个天真意气的少年郎。

他问她:“想去玩吗?”

第 113 章

延陵宗隐拉着纯懿的手,两人沿着河边奔跑。

一边跑,他一边左右张望,最后终于选定了个地方,长腿一迈,就轻松跨过几块河边大石,绕过一个坡度和缓的小土丘,满意地点头,然后回头招呼纯懿:“这里背风,暖和一些。”

纯懿被延陵宗隐突然拉着跑了一段不近的路,现在正微弯着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下自己累得要命,始作俑者倒是这般中气十足,不由抬头,瞪了延陵宗隐一眼。

延陵宗隐却笑了。他的笑声在旷野之上渐次回荡,从她的四面八方传来,似乎是整个人都被他包围。

纯懿不太喜欢这样的感觉,似乎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人。她便撑起身子,很有些无奈:“你这是要做什么?”

“抓鱼啊。”延陵宗隐回答的很理所当然。

因着是临时起意,他们身上并没有带什么东西,甚至连一个小马凳都没有。延陵宗隐四顾一圈,干脆脱下自己的大氅,兜头罩在纯懿身上。

纯懿个子比他矮上许多,他的大氅披在她身上,就长得有些滑稽。延陵宗隐半跪下身子,将拖垂于地的大氅折迭两下,铺在一块平整些的石头上,然后抬头,很是有礼地伸出右手,示意她坐。

纯懿愣了一下,没动。

延陵宗隐也不耐烦与她多耗,干脆站起身来,双手搭上纯懿的肩膀,微一用力就朝下按去,纯懿的身子便顺着他的力道矮了几分,正正好坐在了柔软的大氅之上。

延陵宗隐的大氅温暖,还带着他的体温,完全隔绝了地面的冰寒。纯懿有些不自在,刚动了动身子,就惹来延陵宗隐瞪着眼睛的要挟:“别动。”

纯懿就不动了。

延陵宗隐这才安心,便转身,朝着河边大步走去。

他现在身上只剩下了一身玄色骑装,腰间和四肢都由皮革紧束,更显得肩宽背阔,腰细腿长。他迈步的动作干脆利落,也不顾间或袭来的寒风,将两个袖管都高高撸了上去,露出精壮结实的小臂,一边走着,一边这里瞧瞧,那里看看,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没走多远,他就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地方。他停下步子,绕着那里走了两圈,然后回头,朝着纯懿的方向望去,正对上她怔怔投来的目光。

延陵宗隐似乎因着纯懿一直关注着他很是愉悦。他拖长声音,呼喊了一声“哎”作为回应,反手从腰间抽出大刀,右臂猛然一挥,那刀刃便深深没入冰面之中,以刀尖为中心,周围就崩开了几条裂痕。

冰层碎裂的声音,连坐在河边的纯懿都听得到。

纯懿不由皱起了眉头。她能明白黑塔他们看着她的不善视线,更能猜到,若不是有延陵宗隐震慑着他们,这些对延陵宗隐忠心耿耿的手下恐怕会立刻砍了她。

若是延陵宗隐出了什么事……

她抻长脖子朝着河面张望,暗自揣测着这河面到底冻得有多结实。

延陵宗隐却丝毫没有自己可能会掉下河里去的自觉。他已经将大刀拔出,又连着凿了好几下,冰屑在他身边四溅,折射出星点阳光,他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凿完之后又是挖,又是磨,很快,水从越来越大的裂口处汩汩涌出,浸湿了延陵宗隐的黑色军靴。

延陵宗隐却丝毫不觉冰寒。他神情很是认真,手握大刀,更加卖力地在那里“丁零当啷”地忙活,终于,随着一声闷响,一块冰面缓缓沉了下去,露出一块黑洞洞的河面来。

延陵宗隐唇角便露出一个笑容来。他直起身子,在身上摸索了一会儿,找出了一个军中常用的五爪马勾,两手握住那铁制马勾,手臂肌肉鼓起,一次一个,很快就将那五根铁钩生生掰直,捆在他那把大刀之上,做了一个简单的鱼叉出来。

然后,他趿着湿了之后更重的军靴,迈着沉重的步子,“吧嗒吧嗒”走回纯懿身边,将那简易鱼叉朝着纯懿面前一递,带些炫耀地开口:“看。”

纯懿看着面前这个很有些奇形怪状的鱼叉,实在是很怀疑,这么一个东西,真的能抓到鱼吗?

她忍了忍,别开视线,没有说话。

她的沉默似乎让延陵宗隐很是不快。他忽然伸手拉住纯懿摆在裙上的手,一个用力,就将她拽了起来,然后半拉半扯地,带着她朝刚刚那个洞口处走去。

纯懿被猝然拉起,一边挣扎,一边怒道:“延陵宗隐你干什么?放开我!”

延陵宗隐理都不理,甚至连头都没回,将她一路拽到了那个冰洞旁边。

他的军靴踏进了涌出的河水中,刺骨的冷,延陵宗隐终于醒悟,回头看了眼纯懿红扑扑的脸蛋和从她口鼻处冒出的白雾,犹豫了一下,放开了手,将她留在了没被河水淹过的冰面上。

却也不忘粗声粗气地恐吓她:“在这儿呆着,别乱跑。”

纯懿无奈地站在他身后,拢紧了大氅,面无表情看着他。

延陵宗隐自己又踩着河水回到那个洞口旁。他右臂紧握着那个简易鱼叉,高高举起,摆出一副随时都可出击的姿势,黑眸眯起,视线犀利,在洞口处逡巡。

一时间,河面上很是安静,只剩下风呼呼吹过的声音,和那洞中传来的水流之声。在隐约听到几次鱼儿摆尾的声音之后,就连本来很是无奈的纯懿也不由有些投入了进去,一双眼睛四处张望,搜寻着鱼儿的痕迹。

眼前似乎有一道白色划过,纯懿立刻惊叫:“在那里!”

与此同时,延陵宗隐手中鱼叉迅猛有力地插入冰洞中。待他将那绑着铁爪的大刀提起,纯懿就踮起了脚尖,有些着急地看去:“抓到了吗?”

延陵宗隐回头,声音低沉:“你喊得那么大声,是生怕它跑不了吗?”

纯懿悻悻抿了唇,将脚后跟放回冰面上,扭开头不看他。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忽然又见到鱼儿的影子,纯懿还是下意识开口提醒:“那……”

虽然她及时闭了嘴,可那鱼却很是警醒,在她出声的瞬间,翻了个身,消失在水流中。

延陵宗隐再次回头看她。纯懿缩了缩脖子,往旁边挪了一小步。

延陵宗隐再次做好下叉准备,纯懿则观察地更加认真,一边寻找着,一边不自觉就小步小步朝着延陵宗隐的方向蹭了过去。待到终于再次见到鱼儿的踪迹,纯懿右手立刻捂住自己嘴巴,左手下意识朝着延陵宗隐探了过去,抓住他的腰侧袍角拼命地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