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1 / 1)

许是颈侧有些酸痛,蒋映月闲闲晃了晃肩膀,这让她看上去更添嘲弄,“父亲胡说什么?三妹妹好奇,自个儿起了贪念,怎的这事也能往我头上推,难道我让她去死,她也会去死么?”

蒋文举心道你这样跟送她去死也差不多,不过当初送蒋碧薇进宫,原是蒋文举跟太后私自商定,没告诉女儿一句,蒋文举心里亦有些过意不去,想着蒋碧薇若得宠,姊妹间难免有些争风吃醋之事,但,到底顶着一个姓氏,总不会闹得太难看。

但,他再想不到,纵使蒋碧薇天真好糊弄,映月会用这种法子来对付她,还把蒋家的名誉也牵涉进去!当初蒋大夫人抢走北戎公主生产时的太医,还可说是她一人的过错,可这造反的名头一旦认定,全族都难免倾覆之忧。

蒋文举着实痛心疾首,他一手教大的女儿,怎会把阖族人往火坑里推,“你跟我置气我不恼,可你也须记着,没了蒋家,你什么也不是!你以为皇帝凭何立你为淑妃,你容貌泛泛,性子也不讨喜,还真以为皇帝钦佩你的德行么?”

蒋映月嗤笑道:“父亲,你大约还不清楚,如今不是我靠着蒋家,是蒋家得求我。你和姑母再了不起,如今又剩得些什么,不过是一块承恩公府的牌匾,没了实权,便什么也不是!与其在这里威逼利诱挟制您的女儿,倒不如想想,今后该如何在我手里讨生活才好。”

蒋文举目瞪口呆,他此行过来,确实存着谈判的心思,可却没想到女儿会轻易跟他撕破脸。她非但不肯承他的情,还明明白白告诉他,蒋家唯有扶持自己一途受恩者变成施恩者,顷刻之间,主客便易势了。

蒋文举有理由相信,倘若再送族里优秀的女孩子进宫,只会遭来映月更无情的报复她怎会变成这副模样?他自认待她不错呀!

蒋映月冷笑,“姐姐在的时候,你眼里只有姐姐,何曾多看我一眼?这会子倒做出骨肉情深来,没的叫我恶心。”

蒋文举讪讪,“那也是不得已……嫡出庶出,纵然我想一碗水端平,又如何能端平?”

碧兰她母亲再不好,那也是明媒正娶的嫡妻,是他必须尊重敬服的夫人,至于映月她娘……蒋文举即便倾注过再多感情,可出身摆在那里,又怎可能一视同仁。吃穿用度上,映月虽不及碧薇那样有体面,可蒋文举也努力让她衣食无忧,还偷着给她送了好几回银子,他自认为已尽到一个做父亲的本分,映月凭什么怨恨他?

蒋映月脸上有几许落寞,“原来有吃有穿,在您看来便是大善人了,那我确实没什么可怨的。”

当初蒋大夫人对她百般苛待,也不见蒋文举帮她说半句话,总是打着哈哈当和事佬。有一回蒋大夫人怀疑她偷了件名贵首饰,将她缩在柴房里,两天不许出来,即便后来那首饰在蒋碧兰的梳妆匣下找着了想必是她图新鲜拿去玩的蒋大夫人也不曾向庶出女儿道歉,只草草让人开了柴房的门,而蒋文举所谓的补偿,也不过是打了件一模一样的给她还是劣质的黄铜,怕太贵了会惹得夫人不高兴,家中再起波澜。

“您看,您总是这般处事,”蒋映月木然道,“所以后来您要我陪大姐姐进宫,我也照做了,哪怕我本可以嫁进平头正脸的人家做正室。如今倒好,我心甘情愿做了淑妃,也熬出了头,您反而怪我不能体恤蒋家,既然这样,咱们干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罢!”

蒋文举这下可真着忙起来,他的仕途虽然无望,家中那些子弟还等着要人提携呢,亏得有个外戚的身份,总比寻常人要容易些,他自然不肯失掉这层关系,忙道:“娘娘这是说的哪里话?一家子哪有隔夜仇的,如今我已知错,您就宽宏大量,疼疼你那几个兄弟罢!”

蒋映月很看不上他奴颜媚骨的模样,别过头道:“既然如此,丑话我放在前头,往后蒋家必须听从我一人,若再有异志,我可保不齐会生出什么事来!”

蒋文举滴溜溜打了个寒噤,这姑娘实在是个有主意的,且什么都不怕她根本不在意蒋家的死活,甚至很乐意送它去死。

第135章 枣儿

蒋文举最终还是答应了女儿的提议, 毕竟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蒋家宗族里虽还有不少,挑挑拣拣也能有个把得用的,但, 毕竟隔了一层, 与其让外人捡便宜,何如自家风光?

蒋太后自然无所谓,横竖都姓蒋,无论哪支发达,都得尊崇她这位太后,蒋文举却没她这般超然地位, 自然得顾虑后事, 想方设法扶持自己的儿子。

映月是他亲生女儿, 凭她嘴上再怎么狠绝, 也不会忍心不管老父亲的蒋文举有这个自信。

两人短暂地讲了和,这一头蒋文举叮嘱亲朋故旧千万得蛰伏一段时日,莫再惹出事来,让人揪住把柄;另一边,他倒是细细地开解了蒋太后一番,把她对映月的疑心都给消了,如今内忧外患云集,自家人可不能再起隔阂。

至于蒋碧薇, 蒋文举决定跟那支族亲说和,早早地许配人家完事,免得将来再牵扯出这段瓜葛来早知道她这么蠢, 当初就不该送她进宫, 蒋文举心里着实后悔呀。

有时候他倒是羡慕夏家人, 半点本事都没有, 就因为养了个有出息的女儿,一家子青云直上,哎,倘若两家能换一换倒好了,何至于如今当老子的倒要受女儿的闲气,想起映月那副冷心冷面的模样,蒋文举难免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一时情肠所感,他托人绘了幅锦鲤图送到关雎宫来,既是向夏桐示好,也希望两家能摒弃前嫌,不念旧恶。

夏桐模糊猜到这幅图的寓意,可她不觉得是赞扬,倒更像讥刺,鲤鱼跳龙门嘛,合着她们一家子都是混吃等死的咸鱼罢哩。幸而她没听到蒋文举那番换女儿的浑话,否则更要动怒他愿意要她这种女儿,她却不愿意要这种假道学的父亲,谁稀罕谁呢!

*

夏桐的肚子在一天午后疼了起来,幸而不是头一遭生产,这回已经很有经验了。加上金吉娜前车之鉴,皇帝唯恐临产时会有何闪失,早在半月前就将顾明珠叫了来,嘱咐她这段时日除了照应关雎宫的差事,哪儿也不必去,如有必要,就地歇下也使得。

顾明珠干脆在偏殿觅了间小室,和平姑俩人挤着住下,虽然逼仄些,省得皇帝成天念念叨叨的,旁人听着也不耐烦。

故而这回一听说羊水破了,顾明珠便麻利地吩咐春兰秋菊等人烧热水煮剪子,再有浓浓的参汤煎一銚来。

刘璋下了早朝也赶过来,原想着小娇妻怕疼,多半已经面白唇青,专等着人来安慰,谁知夏桐精神却很好,见到他只嚷嚷着肚饿,“陛下让小厨房做些白糖包来吧。”

平时她不爱这些齁甜的东西,但要快速补充能量,糖分无疑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灵泉水虽神奇,可夏桐不敢滥用,免得产生耐药性。况且,她也懒得去跟那刺头儿交涉。

刘璋:“……好吧。”

夏桐这样有主意,倒显得他略微多余,只好找点事做,彰显一下存在感。

热腾腾的糖包很快出炉,松软的面团裹着流心糖汁,光看着便能让人食指大动。

刘璋很体贴地问,“吃得下么?”

想着她若不方便,就由自己小口小口掰碎了喂她,谁知夏桐的胃口出奇得好,保持两口一个的节奏,没一会儿就将那碟糖包给消灭光了。

秀恩爱不成的刘璋:……

夏桐还意犹未尽吮着指头上的糖汁,虽然肚子仍有些空,再吃多就该不好消化了,还是适可而止的好。

忽地一转头,发现皇帝盯着她发愣,夏桐便不好意思起来,“您也想吃?”

早说嘛,该让御膳房多做些,面粉和糖都是现成的,这种点心又不费事。

刘璋虽不爱甜食,但既然桐桐真心关切自己,他自然得捧场,于是他也吃得肚子圆滚滚的了。

夏桐让人将他扶出去消食,心里倒是松了口气,她一点也不想皇帝赖在这里,平白遭来非议不说,有他在,她就更紧张了都说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门关上走,万一真出了舛错,他该如何向敦敦交代?想到父子俩个哭天嚎地的模样,夏桐便忍不住扶额,为了避免这种尴尬场景发生,她可不敢出事。

结果等皇帝喝了盏普洱茶过来,孩子的头已经出去一半了。

都这关口,刘璋自然不敢进去打扰,只焦灼地在殿外踱着步子。

幸而他没等多久,天边刚染上红霞,稳婆便笑容满面出来道贺,“恭喜陛下,宸妃娘娘平安诞下了一位小公主。”

面上欢喜,心里其实有些惴惴,尽管皇家无论儿女都比常人尊贵百倍,可似陛下这般子嗣艰难的,自然希望皇子多多益善才好,得知夏宸妃生了位公主,没准倒会失望呢……

然则,事实证明这婆子想多了,皇帝非但不气馁,眉目间反倒神光充盈,他几乎迫不及待地掀帘进去,揭开襁褓瞅了瞅,便喜孜孜地向床头道:“如今可好,敦敦早就想有个妹妹,咱们可算令他如愿以偿了。”

稳婆们看到这里,哪里不晓得皇帝意思,别说是公主,哪怕生个猫儿狗儿出来,只要是夏宸妃的孩子,皇帝都会爱不释手,于是争先恐后地说起吉祥话来。

夏桐产后还虚弱着,自然没力气应付她们,让平姑散了把赏钱完事。

刘璋体谅她辛苦,“咱们的女儿,还是你亲自取个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