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韩战出征，高灿亲自送行；两人说话，李芙一旁仔细叮咛新派的监军谢尧。这谢尧是唐子庚特地派的，知进退、会转圜，世族的身分方便兵部和江南世家打交道，是个不错的人才。

不过李芙还是不放心，对他郑重道：“谢大人，一切就麻烦您了。”

谢尧得罪谁也不敢得罪李芙，别说她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她也是家主谢冰都想拉拢的人；立即躬身回应：“都是属下该做的，李大人放心。”

韩战大军开拔。

三天后，李芙洋洋洒洒两万字，直接在朝堂上发难。

公孙舆称病罢朝，李芙一个人站在殿中，整个早朝就是她李大将军的战场。李芙早有准备，文臣也都听到风声，整个太和殿剑拔弩张。

江南齐家、谢家、林家、王家都是大姓，在朝堂上一占就是六成，他们炮火一致对向李芙。

户部林政道：“我不知道李大人这帐是怎么算的，变法均田之后，田地难道就会立刻找出稻子？就能入库供人吃喝？那数十万人难道不是得等到开春，才能填饱肚子？”

“田地当然无法立刻长出稻子，但人心却可以马上恢复稳定。”李芙一脸无惧，在21世纪，她可是炮火隆隆的律师：“流民要的不过就是一块地、一口饭，对生活有盼想。只要新法一公布，各地动乱就能不攻自破，然后朝廷再将银两拨下，度过这个冬天……”

“库房已经没有钱了。”另一名文臣道：“库房没钱，是不是又要已经割地的江南世族再挖钱出来，填补国库的空洞？”

“割地？”李芙嗤笑：“敢问江南世族割的是什么地？许多话是不是不说清楚大家就可以打马虎眼、做耳旁风？大家拿出来的地本来就不属于各个世家的，不过是还土地于国，你们是占了便宜还真当自己挖心割肉？真要算账谁不会？算盘拿出来，从哪一年侵占的一笔一笔算下来，那才叫割肉！”

“李芙！”

“如何？”

众文臣气得吹胡子瞪眼，李芙是心里乐呵；反正她占着理，背后又有大神靠，此时不发威，难道还选良辰吉日？

她桃花眼一扫，想将她视为一般娇弱女子，简直大错特错。

此时高灿开了口：“好了，朕明白李爱卿的意思，也清楚各江南世家的矛盾。不过流寇兴起已是不争的事实，若真逼得扬州交州也一同民变，却也不是开玩笑的。”说完他就看向谢冰。

谢冰在朝堂上，一向是江南世族的马首，他知道自己躲不过去，只好道：“数十万流民的灾款，单靠朝廷实在无法解决。政事堂之见有理有据，这笔款项最后还是要落在江南世族身上，这对江南世族也不公平。”

言下之意是要利益交换了。

此时苏袤上前，开口道：“陛下，翰林院拟定新法，并未想过将这法案推行到千秋万代，这法纵使对国家利在当代、功在千秋，但如今受到这么大的阻碍，是不是以两年为限，待度过眼下危机，再来重新讨论？”

有一名文官听不下去，跳出来：“苏翰林，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利在当代、功在千秋的新法如今受到这么大的阻碍？你这是拐弯骂我等不顾国家利益，不愿拿钱出来？”

苏袤仍一副从容优雅：“如果王侍郎可以提出比新法更好的政策，解决目前大旱与流民的问题，在下绝对全力支持。”

王侍郎：……

不只王侍郎，所有文臣瞬间哑口；确实是，眼前大旱和民变迫在眉睫，新法确实是最好的解决办法；称得上“利在当代，功在千秋”，可这却是吮吸江南世家的骨髓啊！

而且他们心知肚明，给出去的土地和银两，是不可能要得回来的。

此时那林政又出来：“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早？如果江南世族给了地捐了钱，韩将军却未能平乱，反而更激起民怨，又当如何？”

李芙转过去，又来挑韩战？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0128 #128 应该让他谢家子弟看看，这就叫大晋第一女探花郎

李芙脸色不豫：“林大人这是不信陛下调度，还是故意唱衰我大晋士气？”

“下官当然不是不相信陛下。”林政诘笑一声：“李大人不用在这里挑拨臣与陛下关系。在下就问李大人一句，妳确定狼威将军能收复江左，平定民乱？”

“林大人，谁出征想打败仗？而战场上，胜负乃兵家常事，你去问乔将军，出征是不是就能把鞑靼人赶走，你让他怎么回答你？到底懂不懂怎么问政？没考过科举就是不一样。”

“妳──”

李芙不给林政机会：“打仗靠的是上下一心的士气，三天前陛下才壮送狼威将军出征，还没打你就问打输了如何？如果林家不想配合新政就说一声，这么磨唧，陛下难道还会强迫你林家？”

“妳！”林政涨红了脸，见高灿一脸幽深瞅着他，不由打了个激灵。他强装振作：“韩将军铁腕自然了得，两次战役打胡人不手软，看来对付老百姓也不会心慈手软，毕竟他的下属也是为所欲为、毫无惧意的不是？”

李芙眸光一凝，林政以为他捏着了李芙把柄，冷笑道：“李大人更是靠一张好脸皮和好老师可以挡御史弹劾，自然也是个厉害的。”他转向高灿：“陛下，韩战有弹劾在身，却出军平乱，不知这是什么规矩？是陛下亲赐的特赦？还是认为刑部、大理寺、扬州府那十二封奏折是造谣生事？若是特赦，还需得颁布诏书，以示韩将军清白；若是认为奏疏造谣，那更要派人排查，抓起造谣者，论罪行刑。否则数案未决，狼威将军又出征，未免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唐子庚听不下去，走出来：“林大人，各地动乱刻不容缓，你这时候还拿这些鸡毛蒜皮来为难一个为国家打仗的将军。”他气极：“你这是欺负我大晋没人，还是想让你林家人来代替？行，给我一个人，我送他上战场，把韩战换回来，你想审到猴年马月，我让韩将军都奉陪！”

林政怒道：“我说的是朝政，关我林家什么事！你们兵部无能还不思悔过……”

段绅冷哼两声：“是啊！割地就关你林家的事，打仗就不关你林家的事。”

“够了！”

高灿看这个林政愈看愈不顺眼，眸光的怒火让他不禁退了两步：“陛下，臣──”

“朕说够了。”高灿龙威震怒，让嚣张的江南世族立刻噤若寒蝉。

他站起来，缓缓走下来，文武两列臣子分站，他冷峻的眸光来回扫视；毕竟他也是亲自带兵杀过敌的，那两道眼刀一样让人疼得火辣辣。

林政被他看得官服下的双腿瑟瑟发抖，有点后悔说得太过，他终于亲身体会到高灿对李芙与韩战的重视。

“林爱卿如此担心朝纲，朕十分感动，看来林爱卿对朕的调度颇有意见。”

“臣、臣惶恐。”

“政事堂前日已将弹劾狼威将军的奏折都查明呈报上来，几家弹劾者都说是误会，怎么林爱卿喜欢抓着韩将军的事不依不饶呢？”

“这──”林政变脸。

高灿又扫了四周人一眼：“不过林爱卿说的也有道理，兵部确实是有疏失，人才不济，导致朕守护疆土用来用去只能是乔将军和韩将军；这样吧！有鉴于江南人才济济，各世家即日起，挑选本家优秀青年各十人入伍训练，以壮我大晋军容。”

十个青年？还要本家的？

所有世家臣子立即大惊失色。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