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芙也不问不说拿多少,还是问段绅:“现在江南的库银够吗?”
“当然不够。”段绅也不端着了:“差远了。要吃要穿,要养兵征兵、建宫殿,一堆事都要钱,扬州府里都要忙疯了。”
说话间,韩战拿了五张两百两的银票交给段绅,段绅接过,如释重负:“多谢了,总算可解燃眉之急。”
“不客气,只是庄里也没几个钱,我爹的庄子又毁了,被洗劫一空……”
段绅不清楚李芙家底,忙打了一张借条就道谢回去,李芙送他到门口,问了一句蒋瑛,记得当初逃出京城时,他和蒋瑛在一处的。
段绅低头:“她……已经死了。”
李芙已经有点麻木,这期间死太多人了。
“先前我不知道你们……”
“她丈夫丢下她逃了,而蒋瑛婚前我们……”段绅说不下去。
李芙表示明白:“蒋家姐姐个性豪爽,我在京城的时候对我也是照顾有加。若都是一死,成为刀下亡魂总比被掳到大安折磨的好。”
想到齐氏、吕盈盈、苏锦、七公主等人,李芙又红了眼眶。
过了几天,又有人上门,这次也是京城常玩一起的,只是李芙没那么熟,叫文南弦,他做人比较一板一眼,当初和那群纨绔一起玩,也是最静的一个。
他也不废话,一坐下来就张口借钱。
李芙这几天心里便打好算盘,这些南下公子哥儿们铁定都是要当官的,借出去的钱不怕要不回来,就大方借了他五百两;然后唐子庚也上门了,李芙还笑他怎么这么晚才来。
唐子庚是少数幸运的,他的年轻妻子被救了回来,听他说目前还是做着兵部的事。接着连着几天,几个被她和韩战就出来的几个年轻人,车轮战似的,都到芙瑶山庄来借钱。
李芙几乎有求必应,或三百、或五百,直到第五天,苏经霜终于出现了。
李芙也不客气:“要多少?”
苏袤看着李芙不说话,又望向韩战。
李芙笑嘻嘻地看着他,苏袤在逃难时脚受了伤,如今脚终于好了些,可伤筋动骨一百天,以前精彩绝伦的经霜公子走起路来,已经没有以往的玉树临风。
“腿……还好吧?”
“腿没事。”苏袤道:“借我钱,我想救齐氏和妹妹。”他眼神坚定:“下月初一,我要过江和胡人议和了。”
李芙整个人认真起来:“确定嫂子和锦姐姐没死?需要多少?”
“一万两。有吗?”
李芙不答,最后叹了口气:“你看我有吗?”
苏袤重重叹了口气,颓坐着不说话。韩战拿了一个匣子出来给他,苏袤打开一看,是两千两的银票。
“时局未卜,我庄里这么多人要吃饭,妹妹真没那么多钱……”
苏袤也不多说废话,一句“明白,谢了,芙儿。”
苏袤叫她芙儿,而不是“子茵”,就表示他是真的理解,没有怪她。
“妳怎么不回来当官?”
“累啊!”
苏袤又试探问:“哥哥们都等妳回来。”
“再说吧!”李芙笑:“你们都回来了,哪里还有我逞能的地方?”
苏袤神眸一闪,嘿嘿笑了两声,自嘲般摇头:“妳这……唉,不说了。”
李芙知道苏袤已经感觉出来,自己以前在京城总是在他面前演戏,而现在的李芙,才是真正的她。从前她必须藏着,如今归来,除了公孙舆,她谁的账都可以不买,即使是高灿,她都可以不理。
李芙借钱给这些昔日玩伴,已经算是讲究了情分;苏袤那么聪明,不可能想不到这一节。
他们也感念她的帮忙,毕竟他们以前只是锦上添花,而李芙做的却是雪中送炭。
苏袤站起来:“钱的事我再去想办法。”
“不然你别去,让段绅去。”李芙终究对苏袤有一份旧情谊。
苏袤摇头:“段绅管点事务可以,但谈判不行。现在不是我去就是妳的老师去;妳忍心他拖着年迈的步伐去谈判?”
“那……你也要注意安全,情况不对就回来,千万别逞强。”
李芙看着昔日的春风少年如今这般颓靡,心里十分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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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的胡人都撤回了沛县,芙瑶山庄的佃农都已经开始春耕;杨棣也带着人上了山庄的茶林;李芙生怕有异动,和韩战商量,派了习武的小厮分成四小队,日夜巡视。
韩战变得非常忙,带着刚买回来的人每天到江北平地上习武练兵,范顺范安兄弟很能干,他们去打兵器、买马;李芙无法大方借钱出去,就是因为还有这些人、这些配备要买;攸关生命安全,这些都是救命的花销。
李芙没事就看书,偶尔乏了,就骑马去看韩战练兵;见韩战一身戎装,英武不凡地教授骑射,看得李芙嘴角莞尔,内心澎湃,晚上不得又闹韩战,两人春宵红帐,战况同样激烈。
一个月后,扬州城传来消息,高灿要登基为帝了。
从回到江南,高灿就没有来找过李芙,连派人都没有,直到他重组大晋朝廷,准备登基,李芙才想着要不要给他写封信。
这日黄昏韩战练兵回来,李芙正在后园菜地照顾长得茂盛的油菜花,见到他道:“韩战,高灿要登基了。”
韩战洗着脸,转头看她。
“我写封信给他,你明天能帮我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