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芙点头,示意他不用再说,杨棣想的周到,提早吩咐过不让李循插手铺子的事。
韩战亲自去买了扬州城里最有名的盐水鸭,李芙则在院子里晃了几圈,看到王氏在井边洗衣服,不由得蹙眉。
王氏感觉有人看她,一抬头发现是李芙,整个惊了!
“芙、芙儿?”她忙站起来:“妳怎么跑到这来了?”
李芙哭笑不得:“我自己的铺子,当然会过来。”
王氏高兴地往屋里头喊:“莳哥儿、莳哥儿,快出来,你妹妹来看你了。”
没一下子,李莳穿着青布长衫,光着脚,连鞋子也没穿就跑出来,楞楞看了李芙一眼,半晌不出声。
李芙犹记得数日前两人不欢而散的事,她是无所谓,但李莳就有些赧然,被她敲打一通觉得自惭形秽。
李芙道:“吃饭了没有?”
“还、还没?”李莳有点不自在:“爹去买下酒菜,妳怎么来了?”
王氏乐呵道:“还不赶紧带你妹妹进去说话,站着干什么?她特地来看你呢!”
谁特地来看谁了?真是黑的也能说成白的,不过李芙也没反驳;李莳要让李芙进去,李芙却道:“不进去了,到前面坐坐吧。”
李莳忙进去穿了鞋又出来。
李芙和李莳往前院走,她看了后面一眼:“丫头呢?怎么你娘自己洗衣服?”
李莳道:“都走了,留不住。”他感叹:“同样是山庄,妳不在,妳的人没有人离开,而我娘买的人,没有一个想留下来。”
李芙沉默了片刻:“爹的钱……够不够用?”
“够的。”李莳笑了:“钱的事妳不用担心。”
李芙对这个便宜大哥其实印象还是好的,毕竟他是能在她最落魄的时候给予帮助的人。
“屋里会不会太窄?有钱的话,为什么不再去买宅子?也好买几个丫鬟伺候。”
李莳感叹:“这光景,扬州城里就算有再多的钱,也买不着房子了。”
李芙喝茶,两人半刻没有说话。
李莳突然道:“妹妹,有件事,我想和妳商量。”
李芙示意他说,李莳道:“去年传来妳中了探花,不久又传来妳在京城当御史,大哥是真心替妳高兴。”
李芙抬眼凝视李莳,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有点陌生,甚至有些忌惮;李芙一愣,心想是不是自己不经意将官场上那做派拿到了他面前,忙道:“大哥,你我还是认的,有事直说无妨。”
李莳终于有些笑意:“本是自家人,不该说什么帮不帮,是关于咱爹的事。”
李莳说从玉峰山庄下来后,见茶林都被烧了,李循一生的心血付之一炬,一时看不开,悲痛莫名,虽有杨棣收留,却生了几场大病……
说来说去,还是上次王氏说的那件事。
“妹妹,爹在这里住着,时常想起妳。铺子里人多嘴杂,爹夜里常睡不好……”
李芙一凛;李莳忙道:“妳只接爹进山庄住可好?我和母亲依旧住在铺子里。说到底是大哥无能,才给妳平添这么多麻烦……”
“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李循在她不在的时候,干了不是人的事,把个外室迎进来当主母;那也算了,还立在李芙之上,让私生子成为李家嫡长子,这对过世的杨槿、以及李芙是极大的不公;甚至王氏还窃占杨槿的嫁妆、盗用她的收藏,这都被传得沸沸扬扬,让玉峰山庄的名声一落千丈。
而她自从接收芙瑶山庄,精励图治,挖水渠、造水车、考解元、中探花,一路走来,造福桑梓、名声赫赫,甚至还救了即将登基的五殿下,在江南她的风光与地位,几乎无人能出其右;想也知道李循此刻住在她的店铺里,她的伙计、街上邻居会怎样对他们一家冷语嘲讽,李循听了心里不难受才怪。
虽说王氏是咎由自取,就该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可李循毕竟是自己原生的爹,自己穿来的时候,他也算对自己疼爱有加,听李莳这么说,李芙心里也很不自在。
她是芙瑶山庄的主子,这些掌柜伙计们的态度,决定于她的态度。
她把这一家子扔在铺子里,大家的确都看着。
李芙想到小舅舅之前跟她说的话,也是,这些日子他们的狼狈够她解气了,不论这爹有多渣,自己还是应该把他们接进山庄。
韩战不久后回来,李循也进来,看到李芙很讶异;李芙让人备饭,叫大家一处吃;韩战进厨房给李芙做蛋羹,李芙见眼前这一家三口,心里其实还堵着,可又决定让他们进山庄,一时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就起身说要去厨房看看。
她一进厨房,直接从后背抱住韩战的腰,脸贴了上去。
韩战侧头问:“怎么了?又撒娇。”
李芙用脸去蹭韩战的背。
“有心事。”
李芙把李莳说的话说给韩战听,韩战捏捏她的鼻子:“其实妳已经有决断了。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和自己过不去。”
她叹了口气:“我有时候想,如果没有你,我在大安被扣住,我爹会不会拿钱来赎我?”
韩战把蛋碗搁进蒸屉里,边擦手边说:“如果换成他被抓,妳会赎他吗?”
“当然。”李芙想都不想就回答。
“这就是你们汉人亲情的羁绊,所以他也一定会赎妳回来,因为妳是他的女儿。”
李芙突然有点触动,她觉得韩战说的对。
李芙搂住韩战:“韩战韩战,你真有智慧!”
韩战咧嘴笑,端了两样凉菜跨出厨房,李芙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到,韩战是不是也期望有一个像汉人一样的家庭?即使吵吵闹闹,也是血浓于水,有永远断不开的羁绊?
晚饭吃得差不多,李芙直接对李循道:“爹,这两天整理一下,三天后我让范大来接你,搬进山庄来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