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崇是天之骄子,有父皇无限的溺爱与宠信,有母后无私的慈爱与支持,是以他有恃无恐,纵有乖张荒谬之举,也会被纵容。
犹记某一年,萧崇与一宠妃媾和,被皇帝撞见,皇帝竟也不恼,甚至将那宠妃赐给了萧崇。
晏晏常想,若父皇当年能给予他们姐弟一星半点的父爱,他们的日子,也不会那般艰难。
可惜,一切只是痴想。
晌午过后,昭华公主来安庆殿串门。
“这个冬日,怕是不好过,才入冬,便冷成这模样。”未见昭华,先闻其声。
莲步款款,方一进殿,昭华就感到了与外头迥然的暖意,惊道:“呀,安华妹妹这儿可真暖和,到底是太子哥哥贴心啊!别的宫里可就难过了,皇后以节俭名义,克扣了各宫的炭火,我那儿也是差人去宫外采办了些,才不至于受冻。”
因太子庇佑的缘故,安庆殿的吃穿用度,与别的皇子公主不可同日而语。
晏晏莞尔,“姐姐这话,我听着,可有些酸。”
昭华啐道:“怎地?还不允许我酸?瞧瞧,同样是兄妹,太子哥哥对我们这些个妹妹的境遇,皆是不闻不问的,偏心得很!”
她两互相打趣惯了,背地里说话,总是没规没矩的。
可昭华哪知道,那些流淌在光鲜表象下的龌龊与不堪。
“姐姐莫恼,要不……你去求求太子哥哥?有太子哥哥出面,皇后也不会为难于你。”
虽这般说了,可她也知,昭华的性子高傲,不屑仰人鼻息。
果不其然,昭华摆摆手,“罢了,我和太子哥哥打小就不亲厚,贸然去求,也拉不下这脸。”
晏晏羡慕昭华,有足够强势的母族支撑,母妃身为皇后之下的贵妃,从来是不争不抢,却无人敢忽视。
在这深宫中,她们母女不与那些丑恶同流合污,可以保持淡然豁达的初心,永远高傲刚直。
两人围在暖炉边,一边绣着香囊,一边聊着深宫秘闻。
前些日子,锦嫔流产后,整日神思恍惚,以泪洗面。
皇帝耐着性子哄了几日,谁知锦嫔不识好歹,竟私下用巫蛊之术诅咒圣上,皇帝盛怒,将锦嫔处以极刑。
现下皇帝重病,宫内都道是锦嫔在作祟。
“听说锦嫔前些日子有为难过你?”
晏晏美目弯了弯,笑道:“有么?记不清了。”
已死之人,何必挂怀。
三姐兰华公主的驸马,有短袖之癖,夫妇二人貌合神离已久。月前,兰华公主倾慕一位落魄书生,闹着要与驸马和离。
久居深宫的崔嫔,竟与侍卫暗通款曲,被皇后捉奸……
真真假假,是欲望,亦或是阴谋。
这深宫中女子,瞧着花团锦簇,那乱花之下埋着的,是阴暗诡谲的迷云,与森森白骨。
0017 太子大婚
一朵长寿菊,孤直绽放在玄色锦上,璀璨金色的花瓣,红艳艳的花芯,鲜绿的茎干,翠绿色的叶子。
晏晏并不讨厌女红,这一针一线,可让她静心。
昭华凑过来,赞道:“你这绣工,精进了不少呀。”
“姐姐莫要笑话我了,快来指点指点我。”
晏晏的绣工只能说平平无奇,并不出彩,比不上绣艺巧夺天工的昭华。
“可在这儿,用金线绣吉祥纹,再在花枝上,缀以银丝勾勒。”
晏晏颔首而笑,“不愧是姐姐。”
视线落在昭华的绣品上,绣工果然是奇巧,绣的,堪堪是一副鸳鸯戏水图,忍不住打趣道:“姐姐绣的这鸳鸯着实精巧,可是……要送给情郎?”
昭华已及笄,自小就与娘家表兄定下婚约,再过些时日,那表兄该要请旨赐婚了。
瞧昭华一脸少女怀春的模样,晏晏忍不住作势,双手托着香囊,打趣道:“香囊赠君,表以情思。”
昭华羞赧掩面,“你、你说话愈发混账了!死丫头,还有没有点未出阁女子的矜持?”
晏晏怔忪了许久,未出阁女子,她可还算未出阁的女子?
窗外雪花簌簌而落,一朵朵雪花轻盈旋转着,如絮,如绒,舞姿翩翩,袅袅婷婷。
晏晏侧脸的一瞬,恰好一片雪花落在她鼻尖,一时觉得好笑,伸手轻轻拂去。
昭华在一旁忧道:“父皇的病,也不知何时能好。”
晏晏淡淡道:“父皇是真龙天子,自有上天庇佑,龙体定会安然无恙,千秋万代。”
实则,父皇会如何,于她而言,并无什么干系。
手中的银丝线莫名断了,她重又寻了一根银线,随口道,“对了姐姐,这些日子,怎么不见玉华妹妹?”
“听她殿里的宫女道,她在闭关斋戒,为父皇祈福。”
晏晏眉梢轻蹙,心中觉得蹊跷,“玉华她平日就吃不着什么油水,还需特意斋戒?”
玉华平日里的吃穿用度,连皇后身边的掌事宫女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