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诺唇角一抽,却沉默下去。

陆郁灼灼盯着他:“你为何说你姐姐在东宫?你可知攀诬储君,我现在就能让刑部将你拿下?”

江诺咬唇,目眦欲裂:“我才不怕你呢!只要我能救出我姐姐,就算关我杀我,我也不怕!”

“你准备怎么救?”陆郁冷声道:“说说是靠你这聋子都嫌吵的大嗓门?还是瞪得跟铜铃似的眼珠子?还是你这条说不要就不要的命?”

“你……”

江诺气喘吁吁,虽然眼眸还是瞪得凶巴巴,气息却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承认,陆郁说得没错。

“你先说说,你为何会怀疑到东宫?”陆郁语气平静,眸光却是掩不住的哀恸:“她……的确在东宫……”

陆郁如同用尽全身气力才勉强说出这句话,说出后便似乎再也撑不住,将头埋在臂弯处,久久不发一言。

江诺闻言,心狠狠一抽痛,半晌叹口气道:“太子……曾经住在我们家,在你来江南之前,我姐姐,一直把太子误认成了你……”

江诺断断续续,将此前所有往事都尽数讲给了陆郁。

陆郁沉默听着,久久未发一言,心头却涌上千百种滋味。

他这几日始终在想,李御为何会如此行事,毕竟太子并非那等荤素不忌之人,对女子也一向寡淡,就算看上了自己的未婚妻,也断然不会下手……

可如今才晓得,事情竟如此复杂……

“你怕了?”江诺审视陆郁,冷冷道:“退缩了?”

“傻小子……”陆郁无奈叹气,敲了敲他脑门:“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不当即血溅三尺,就都是退缩?你要学会长大,懂吗?想做成一件事,你要深思熟虑,付出最小的代价去做成,让对手承担损失和痛苦。”

“所以陆大人要观望,和无事发生一样平静,对吗?”江诺灼灼盯着陆郁,忽然冷笑道:“代价……那我姐姐在东宫一日日的遭遇,在陆大人眼里,是不是,就不算代价?”

他做不到深思熟虑,一想到阿姐被困在东宫她的性子他知道,定然生不如死一般,一想到此处,江诺恨不得立刻闯入东宫拼死把人救出来。

江诺忽然明白,每个人眼中的代价都是不同的。

在陆郁眼中,陆家的安危存亡,是更大的代价,所以他才会深思熟虑,去寻找稳妥的方式和时机这期间,阿姐因为等待而遭遇的种种,在陆郁眼里,算是较小的的代价。

可他做不到,阿姐在受苦,这对他来说,便是最大的代价。

江诺这般一针见血,陆道闭眸道:“你的所有质问,我都接受,可如今除了忍耐,我们并没有更好的法子枝枝是个坚强勇敢的姑娘,你阿姐比你想的要坚韧,阿诺,你且莫乱了分寸。”

“坚韧……”江诺轻轻闭上双眸,喃喃道:“她明明最爱哭,是个胆小鬼……”

在这世上,他最厌恶的就是姐姐的坚韧。

父母在时,姐姐痛了就哭,怕黑就闹,不喜绣活儿,更不会笑脸迎人。

母亲把他推给姐姐,他随着姐姐一同离开苏州到杭州的路上,他才惊诧姐姐变了。

在船上漂泊了很多日,姐姐面色苍白,却还强撑着笑意哄他,姐姐去投靠亲戚,他也悄悄跟过去,他看到大门在姐姐面前怦然关闭,明明遭受了白眼吃了闭门羹,姐姐却笑着回来,说亲戚给了他们好多钱,还张罗着要去给他买新书……那时候,姐姐一直在绣各种花样,她用绣撑起了二人的吃穿用度,即便之后安稳投靠了姑母,姐姐也未曾停下……

他恨死她的坚韧了。

他已经很努力了。

他努力长得比姐姐高,努力比所有人学业都要好。

他想着只要再努力一些,就能护她周全,让她做回那个爱哭的胆小鬼。

可为什么……

为什么那人是太子……

为什么上苍要这样对他……

“你先莫急。”陆郁揽住江诺的肩头,笃定道:“阿诺,枝枝是因我才入京的,我以陆家名节向你保证,我定会将你阿姐解救出来。”

*

东宫寝殿,李御一身太子玄服,面容冷漠的端坐在椅上,双眸冷冷望着前方的殿门。

三炷香燃尽,那摇摇欲坠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他面前。

戌时,是他定下的时辰,如今却早已过去。

绫枝苍白着脸抬眸,望着坐在椅上,慢条斯理的李御,如死灰般的心却生出了几分忐忑。

若太子杀了她,她如今只会当做恩典,可只怕事情远远不会如此简单。

“慢了三炷香的时辰。”李御摩挲扳指,含笑看向绫枝:“你执意要离殿,却姗姗来迟,你说孤该怎么罚你?”

第67章 横抱

绫枝偏过头去, 却躲不开李御甚有压迫感的审视。

“这么不愿在孤寝殿?急不可耐的要离开?”李御抬手刮了下她脸颊,语气轻慢:“到了晚间,还不是要乖乖过来?你这性子啊, 就是自己给自己找苦头。”

绫枝唇角微动, 勾起一丝自嘲的笑意。

听着李御的话, 她倒没什么强烈的情绪, 心下只剩疲倦,和几分似真似幻的恍惚。

就连李御的声音,也仿佛隔了几层。

不等她回过神, 身下一凉,已被李御摁在了桌案上,绫枝想要抬身,肩头却被骤然加大的力道摁住,丝毫不能动弹。

“孤让你在榻上是给你体面。”耳根一痒, 李御隐晦的声音已在耳畔沉沉响起:“你既然不识抬举,孤就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