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神女有一点不明白,多年来的谨慎让她无法决断,仅剩的几颗珠子在指尖磨搓:“为什么?”
这里的灵光和打架声都停了,绝顶山护卫还未赶来,明明是白天,周围却一点声音都没有,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沉的寂静,尤其神女的眼神。
她的眼眸里倒映出三个令人费解的家伙,为什么,他们这么卖力是为什么?
明明不管外面闹成什么样子,就算这三个人不人不妖的家伙一口气打下了整个绝顶山,也无法为洞府里的争斗增添一丝助力,完全影响不了争斗结果。那两位的力量太大了,已经完全超越了修士和妖的层面,不是任何人可以妄想插手的。
换句话说,只要其中一位“神”赢了,无论绝顶山之前在谁手上,都可以马上倒戈,丝滑俯首,之前做出的任何承诺和忠诚都能不算数,转而追求唯一的神!
到时候大家让前尘往事一笑而过,继续在神的手底下讨生活,不好吗。
所以这三个家伙是为什么?为什么不先逃出去避风头,而是冒着被绝顶山守卫追杀的危险留在这里,做这些无用功?尤其是那个丰收,她明明也是个凡人而已!
蛇脑袋盘旋着靠近她的脸,吐红红的信子:“你也笨!”
神女被口水糊了一脸,她紧紧闭上眼睛,也不知道蛇口水有没有毒。
丰收定定地直视:“你只需要回答我,答不答应。”
神女发出一声轻笑:“你想要我倒戈,在绝顶山修士面前为你们说话?哈,在那二位的打斗结束之前,一切威胁都没有用。你可以放心将一切都说出去,只看绝顶山的人信我还是信你。还有,也不知你们怎么想的,难道不怕我此刻应承下来,到时候却反水吗?”
丰收爽朗地应和:“不怕,因为你不敢。”
这话说得极有把握,让神女意外瞧见了对方的姿态。
那女孩胸有成竹,目光炯炯:“一个普通凡人能掌握的力量再大,也要依托于外物和他人,而只要你说的一个字不对,我就……”
冰凉的触手从大腿攀爬而上,贴紧神女的后腰,女孩的声音低低的:“就让你身上破一个大洞,立刻,马上。”
凉凉滑滑的,让人身上起了一层疙瘩。
“胆大包天。”神女被女孩镇住一瞬,又摇摇头,冷冰冰吐出一个词,然后是不怎么善意的规劝,“你或许是一时糊涂,但可要想清楚,你所做的事情可是和绝顶山为敌。一个凡人,你凭什么?”
丰收轻哼一声:“我凭什么?”
蛇尾猛然松开,神女惊叫一声,身子向一侧歪倒,又迅速被红触手牢牢接住。
两条鲜红的触手伸缩自如,缠绕在神女身上,在她挣扎中越捆越紧,发出咯吱咯吱的挤压声。
落在地上的粘液中掺杂着鲜红的血迹,神女调整呼吸不发出任何声音,但这股力量足以让她感受到无法抵抗的生命威胁,那是远远超出凡人之外的一股力量,甚至比修士还要强。
鲜艳的红色从唇边渗出,但神女还是强撑着扬起头颅,目光似乎无法相信,她震惊:“不可能,凡人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力量!”
“当然可以,说到底修士也是被天地赐予灵力,谁都不是生来就能翻山移海,凡人怎么就不能被赐予力量?……你从未想过吗,凡人也能亲自动手,而不是躲在阴暗的角落玩弄权力,想做什么只能借别人的手。”丰收泰然自若,一点一点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神女却有些丢了魂,目光飘移,沉默中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停顿一会儿,神女突然问:“凡人也可以杀修士吗?”
远处灵光已然升起,零星一两个,看样子是几个修士闻讯,率先向此处飞来。丰收用鹰和狼的眼睛盯着,鲜红的触手却丝毫没有放松。
“凡人也可以杀修士吗?”她笑,“你可以亲眼看看。”
“瞧,机会来了。”
这句话的尾音未落,修士们催动法宝的灵光就集体从天边激荡起大片的浪花,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密集的弧线,直奔掌门洞府而来。
神女脸色露出了明显的焦急,额角隐隐开始冒汗。
而丰收却一点也没有害怕,依然是轻轻淡淡的,甚至有些无聊似的打了个哈欠。
“怎么样,报信的人这就带着所有绝顶山修士过来了,你必须说点什么。”
天上的灵光越来越近,时间所剩无几,法宝极速穿行的风声从上空传来。
在丰收说这番话以前,神女无比期望绝顶山修士能赶到,救她于水火之中。而现在,神女又因他们的速度而产生巨大压力,她还没能做出决定,她需要想清楚。
这是一场豪赌,对神的胜负而言,她一个人的生死似乎不算什么,但偏偏在她这里是相反的。谁才是真正的神一点也不重要,而她,却被胁迫着压上了自己最珍贵最不能舍弃的生命!
脑海中一片空白,焦躁化为一股熊熊烈火,将所有思考和选择烧成一片白茫茫的雾气,神女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世界上就只剩下一句
丰收轻轻俯在她耳边:“我很好奇,你会怎么选呢?”
这里不是人类世界,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玲纳,她回来了,回到了最原始的地方,古朴的,颠倒的,混乱的,晦暗神秘的,她的出生之地。
不,不能观察!不能直视!啊
痛楚在出现在玲纳的眼睛里,密密麻麻像刺在往里钻,流下的液体不知道是血还是水,帮她打湿了一部分干枯的躯体。
玲纳将自己笨重的肉身翻转,挡住所有能见光的空隙。最后只留一只眼睛,调整到合适的高度,与星空间仅剩的另一只怪物对视。
眼前的小怪物和她的眼珠差不多大,拥有蛔虫一样白嫩滑腻的下巴,它施施然拨开几条,用植物根须状的东西挠了挠,马上就有几条白嫩的虫子蠕动出来。小怪物就张开嘴巴,待虫子爬进去,然后大口咀嚼,虫子的汁水迸溅,散发出腐臭的芳香。
“¥#&*+=”
玲纳试图和它对话,使用某种通用但拗口的语言。
对方万千条垂下的触须就颤动起来,似乎是在低低地笑,它显然听懂了,咯咯怪笑着回复:“你沉睡了多久?连伟大的加戴士大人都不记得了。”
随着对方昂头,那蛔虫下巴从底端勾起,它用施恩的口吻:“星空中最伟大的加戴士大人曾经路过,恩德照耀此地,向沉睡的你赐予种子,现在是你返还的时候了。”
“加戴士大人命令你,诞下伟大的子嗣,然后再诞下其兄弟、兄弟的兄弟,诞下伟大的儿孙、其儿孙的儿孙,将所有伟大的血脉全部返还,一点不能私藏,直到所有血肉都化作伟大的新生命。”
【生孩子?】
听起来像是一个无礼的陌生怪物想要她为它诞下子嗣。
朦胧中,玲纳好像找回一点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