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吭声,默默收捡。
丰收是从无牙峰来的。她刚收到信就往绝顶山赶,在玲纳进入天宫的当天才赶到。
只不过天宫的位置没有人知晓,丰收追在神女身后也没能进来,她转而去了无牙峰,去见那里的玲纳,才被玲纳传送过来。
幸好玲纳还有不少多余的自己,谁想来传送过来都很方便。
玲纳感觉自己才和丰收分别不久,但肉眼看着这孩子倒是长高不少,也长肉了,完全是个大孩子的样子。
她看她蹲在地上,擦着掉落的砍刀。
玲纳瞧那刀上有血,便问:“遇到什么事了?”
“神女叫了很多人把守这里,我刚来的时候没找对地方,有些人……反抗比较激烈。”
这话说的轻巧,丰收一个凡人对战那么多人,甚至还没用到触手,不错。
玲纳跳起来摸了摸孩子的脑袋。丰收就不再摆弄刀了,她重新蹲好,乖乖让饿子的小手摸摸头。
丰收左瞧右看,小声嘟囔一句:“这就是天宫吗?”
听起来不太满意的样子。
“这里不是天宫,他才是天宫。”玲纳为丰收指了指。
“天宫是一个人?”丰收不敢置信地望着椅子上的彩色老头。
“他是绝顶山大长老,常年闭关不出,没有人知道他变成了什么样子。天宫不是一个人,或者可以说,天宫是一个怪物。”
应该就是这个怪物吧,玲纳也不大确定。虽然大长老的力量已经足够强大了,但身上怪物的气味依然淡淡的。
不过现在也没有更可疑的人选,那就只有这位大长老了。
自从玲纳看到他以来,大长老始终安安静静,眼珠子都没有转动一下。
丰收问:“他在干什么,他在睡觉吗?”
“他原本不是这样,只是现在在和幻境里的我斗法,专心致志地斗法,才暂时露出这副人类的身躯。”玲纳诱导着丰收,“你靠近看看,从他身上看见了什么?”
丰收双目迷眩,陷入一阵恍惚:“是我在和徐秀姨还有蛇蛇一起玩,还有小苗,还有……还有我娘……娘!”
当她脸上的笑容从绽放逐渐变成放肆的时候,玲纳及时跳起来拍了一下孩子的天灵盖。
丰收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但她同时疑惑道:“这个人身上,好像有一点点神的味道。”
玲纳并不意外:“他修炼多年,只差一步就能飞升,又常年在绝顶山培育信徒,收获信仰,现在应当近乎于神。”
“近乎于神?”
“非常接近神,却始终跨越不了神的门槛,最后只能当一个怪物。”
丰收似懂非懂:“那,神和怪物有什么区别呢?”
玲纳无奈叹息:“神和怪物有什么区别,孩子,你已经亲眼看过,还不知道吗。”
看过?丰收再次抬头。
眼前五彩斑斓的老头儿渐渐变得透明起来,大长老依旧一动不动,但他的存在感却越来越薄弱,化作一团彩色的雾气。
直到座位上的人完全消失不见,丰收又看到了那团幸福且切实的记忆,那是丰收和娘在一起的时候,还有和徐秀、蛇精在一起的时候。她还看到了自己,那是自己心底里一直向往的幸福生活,要是这些人平平安安一直生活下去,那该有多……
脑门被一只小手拍了一下,丰收重新恢复清醒。
当她猛然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座位上哪里还有大长老!有的只是那段美好安乐的虚幻记忆而已。
丰收受到惊吓倒退几步:“这就是天宫,天宫是一个人,不,天宫是一个怪物!”
他已经没有自己了,他在众人的完美称赞中变成了所有人期望的集合体,介于修士与神的边缘,是信徒们真实崇敬的东西,是切实存在的虚幻影子。
他变成了大家幻想中的,彻彻底底的天宫!
原来真的是一个怪物……丰收现在才明白神所说的怪物是什么意思。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无法保留,那他和死了有什么区别?他不再是人,而是一个在消失和存在之间模糊徘徊的怪物。
“天呐,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丰收无法理解。
“这就是你问的,神与怪物的区别。”饿子嘬着手指头,为她解惑,“神的力量并非谁都能觊觎。这个人贪图力量,妄想成神,但只有神才能够承载如此庞大的信仰,而他只会迷失在信徒们一片期望的汪洋中,失去自我。”
“他就是天宫本身,是所有人对于美好世界的期望。”
这个人没有消失或者死亡,所以玲纳并不能在他身上闻到虚假的味道。
玲纳也不确定大长老究竟是不是无牙峰上的怪物,但对方正沉浸在刘家村和鄂自身上,无法脱身,现在无疑是个好机会。
“为我护法……”玲纳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传来几声凄厉的哀嚎。
“丰收!丰收!玲纳!神啊救命!!!”
是蛇精的声音。
丰收单手握刀,告诉玲纳:“徐修瑾那边出事了。”
不久前。
水牢,徐修瑾面色惨白,身上脱力本欲滑入水中,却被几条贯穿筋骨的锁链承托着重量,牵扯出一片血红。
他气若游丝,听见旁边有涉水的脚步声,眼睛就在迷蒙中睁开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