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抚掌赞叹:“神女果然通读经文讲义,不愧是在神座下行走的听天使。”
几位长老都哗哗开始鼓掌。龟壳长老左看右看,鼓掌的频率慢了半拍,显得有些滑稽。
神女大获全胜。谁都能看出,她支持的是伍拾号小岚,而徐修瑾扶持的是肆拾玖号鄂自。
这次,小岚稳稳占据上风,徐修瑾额头冒着冷汗,也还是没有再随意出头。
他最大的秘密还藏在衣袍底下,他必须将这个秘密带进坟墓,永远不让人看见。
妖精的身份比凡人更可怕。
在绝顶山,你甚至能见到修士向凡人行礼,但镇妖铃却始终稳稳挂在房梁的四角处。修士们因为接纳凡人而被口口称赞,却没有人谈论过是否要接受妖精,哪怕它们也期盼着沐浴神光。
有时玲纳在旁边观察这群“蚂蚁”的生活习性,偶尔会发出感叹。
【真是一群傲慢的蚂蚁啊!】
她的触手摆来摆去,在背后打成结然后解开。
明明和妖精差不多,却天然地认为自己更高一等。还有那些修士、那些男人,玲纳都不知道他们在骄傲什么。好像是在炫耀自己天生的愚蠢。
【我找到经书了。】玲纳对徐修瑾说。
恶劣的神甚至痛击徐修瑾的弱点,喊他:【不需要你了,小脚精。】
|这……怎么可能!|
徐修瑾无声的脸上露出错愕,即使他已经失败,却还是不信。
容不得他不信。
精神污染是玲纳最拿手的诡异特性,就像绝顶山的茶水,还有经文。
经文在哪里?
经文就在信仰者的心里,不需要有实体,精神污染只存在于人的思想中。经文本来也只是不存在的故事,信的人多了,就成了神的事迹。
空气凝结在这一刻,玲纳的目光穿透静训堂的宝塔,穿透无牙峰的迷雾,登上云端,俯瞰这座信仰神明的山。
山路上遍布红黑旗帜,人们手中拿着好不容易攒钱买的香火,向神的方向五体投地。诵经声如潮水般一浪接着一浪,袅袅香烟向上飘荡,聚集成云朵,环绕在绝顶山周围。
玲纳本体在无牙峰中苏醒,她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蠕动起来,太阳拨开云雾,照射在她头顶的锁链王冠上,闪闪发亮的是王冠之上,那几颗艳红艳红的宝石眼珠子。
一阵风吹过,所有云雾退散,阳光被什么东西污染,霎时间红光大作!
众人纷纷起身,掌门被光亮惊得又是连连咳嗽,还是龟壳长老扶了一把才勉强站稳。
“什么情况?”
“哪里来的红光?”
“是不是天有异象?还是有大妖入侵?”
只有徐修瑾依然保持平稳,他维持秩序:“安静,安静。光是从无牙峰散发出来的,这是神的指示。”
“……是、是无牙峰?”神女两步走到窗前,仰起头分辨,“真的是无牙峰,真的是神。”
掌门隐隐有些愠怒:“神在绝顶山降下指示,听天使竟然不知情?”
神女面色有些难看,她没有辩驳,只是说:“是我的失职,我马上前去无牙峰,询问神有何指示。”
但随即,掌门却睁大了眼睛,他说:“不用去了。”
不用去无牙峰,神的指示已经通过这道红光,散播到了整座绝顶山上。
这并不是这群高高在上的修士长老们第一次感受恐惧,但确是前所未有的一次。
每个人都忘记了自己是谁,自己在干什么,他们只知道红光一闪,眼前似乎出现了从来没有见过的庞然大物。比静训堂还大,比绝顶山还大,比天还要大!!!和那巨大到无法描述的东西相比,自己简直像一粒沙子一样渺小,惊悚,震撼,他们几乎要窒息在这种未知的恐惧中。
没有尽头的恐惧是无法比较的,这幅画面对于所有人类来说都是同等的极限,那是忽然涌上来的一片死亡潮水,将所有人淹没,却又留给他们一丝丝喘息的缝隙。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臣服,只有臣服,争前恐后,生怕自己动作慢一些,就会被某种未知的事物剥夺生存的机会。
人们所有的五体投地、所有的诚心恳求都没有得到谁的明确命令,这只是人们自发的、一厢情愿地认为跪地求饶能够获得一丝丝怜悯,能够延续自己的生机。而神,什么都没有说。
玲纳在静训堂中,在绝顶山里,传达神的旨意:
所有生灵,凡人、修士、妖精、禽兽。
你们将永远信仰玲纳,无论她吃了谁,喝了谁,变成多少个样子。
也无论你们自己做了什么,经历了什么,身体上多了什么或者少了什么。
你们会拥有永远芳香的灵魂,还有永远不会碎裂的命运,痛苦和磨难将成为你们的佐料,将你们炙烤成油滋滋的,软滑弹牙的冰糖眼珠子!
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们,你们将会享受这一切。毕竟在这个世上,每个人生来就是要为别人制造地狱的。
对神而言,不论是擅长挖洞穴的蚂蚁,还是擅长撕咬的蚂蚁,都只是蚂蚁。蚂蚁在神走过的路上经营着自己的生活,但神不在乎。它们对于神来说可能只是无聊时候用来活泥巴的消遣,神并不关心,神没有兴趣区分几种蚂蚁有没有毒。
就算蚂蚁拼尽全力咬了神的皮肤,它用自己的命换来神往手背上挠了挠,然后神就继续走了。
神没有心肝,偶尔会无聊,但能够令神感兴趣的东西在别处。
那天,所有人都看见了神的形象。
是巨大的,阴森潮湿的,咸辣的苦痛混杂,刮着一阵惊悚狂风,交织着哭喊和哀嚎的一团尖叫。
所有人都陷入了蚂蚁的恐惧中,有些蚂蚁自认为掌握了人类喜欢的东西,自发向人类进贡蜜糖。它们自愿一趟又一趟地往上搬运贡品,那是它们认为最好的东西,它们不停地搬运,不停地搬运,生怕自己动作慢了之后就会被人类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