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毕竟是枪子儿,这毕竟是金大疤瘌,怕了这么长时间的人。丰收就算嘴硬叫嚣,心里也在发怵。
金大疤瘌嗤笑一声:“小丫头就是太天真,就凭空中这些肉条,你就敢来吓唬我?”
他只知道自己的真理:“管你有什么怪物护体,就算是这些胡乱动着的长虫一样的肉,难道还快得过枪子儿!?”
他利落地开枪,砰声音和往常一样大。
丰收有点怕疼,她闭上眼,没有躲。
她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神力的保护,她已经做好了受伤甚至死掉的打算。但她答应了玲纳,要为祂接生,所以她不会像以前一样跪下求饶。
如果真的死了,就当作是她临死前做了一个英雄的梦吧。
异变突生。
枪声过后,丰收膝盖发软,她强撑着没有跪下,可是觉得自己脖颈上凉凉的,或许是血?
直到听见金大疤瘌的叫喊声,她才微微睁开眼。
眼睛被迷蒙的泪光挡着,她朦朦胧胧看见自己身前有东西,两条鲜红的带着腥臭味的宽大触手,像面条一样挡在自己面前。
丰收偏头,顺着那鲜红触手往后看,才发现那是挂在自己颈上的红绸子,绸子两端原本耷拉在胸前,现在却像触手一样伸长蠕动。
丰收摸摸自己的心口,太好了,还在跳。身上也没有哪里疼,她完好无损,就只是脖子有点凉。
就是这两条蠕动在空中的触手挡住了枪子儿,不,它们是一整条绸子的两端,红红的,就圈在丰收的脖子上。湿滑的表面接触女孩的肌肤,沉甸甸的分量压下来,触感像一条巨蟒。
这种感觉好奇怪,丰收拉扯那条绸子,发现它竟然和自己的脖子长在了一起,分不开。她只能靠肩膀撑着这份重量,但心念一动,这根红绸子竟然随之改变方向。
丰收想让绸子往另一头转转,别挡住她的视线。只听一声
啪。
前头视角忽然开阔,绸子刚一落下,丰收就看见,她好像打中了金大疤瘌的脸蛋。
哇!好神奇!
趁对方还在傻眼的时候,丰收马上操纵绸子末端,从上空往前延伸,弯折一勾,那枪就没了。
丰收也不知道咋没的,好像是被绸子给吞了,就像之前的枪子儿一样。
没了枪,她心里头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丰收捂住自己怦怦跳的心口,边喘气边笑出了声。
竟然,竟然这么简单?
“喂!”金大疤瘌半趴在床上,声音有些急了,“使什么妖法呢!你还是不是堂堂正正的人?”
他虽然叫嚣,却没再敢靠近出手:“敢不敢放下那鬼东西,堂堂正正和我比一场!”
啊,原来这是妖法,是鬼东西,丰收歪头。
“不是,”丰收把绸子两端往脑袋上方伸长,展示给对方看,“这不是妖法,这是神的东西,是神力。”
她恶魔般的影子刚好压在前方,覆盖在金大疤瘌身上,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的影子显得异常魁梧可怖。
丰收直视对方的眼睛:“我要接生了,你该躺下的。”
接生要点第二项:
当大人乱动不配合的时候,产婆可以用绳子把人绑在床上。
金大疤瘌一点也不配合。他总是胡乱挣扎扭动,就算被触手压在床上,稍微不注意就给了他翻身起来的机会。
丰收一次又一次地把他压回去,可她并不熟练,那绸子触手上的粘液也确实太滑,不适合绑人。
幸好她早就准备了所有接生用品。
丰收从包袱里翻出干净的白布,瞅准时机紧紧缠住金大疤瘌的四肢和躯干,把他固定在床上,让他只能乖乖听话,不能动弹。
壮硕的山匪嘴里被塞了白布,此刻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像一只巨型人偶。
到了这一步,丰收才想起来一件事。
她乖乖凑到玲纳跟前问:“在脑袋上接生,我要怎么做啊?”
玲纳双手抱怀靠在窗台边,懒洋洋地推开窗子,洒进来一片银灿灿的月光。
月亮照在她的脸上,毫无阴影,一片银白。唯有那两颗眼珠太黑太深了,月光也照不亮,任何光线到了那双眼睛里都会陷入幽暗的漩涡,再也挣扎不出来。
玲纳有些嫌弃金大疤瘌的床,斜倚在窗边远远一指:“接生还能怎么做,当然是让孩子顺利出生。”
“从脑子里吗?”
【问题怎么这么多】
玲纳皱起鼻子,娇气地哼了一声:“别问我,反正徐秀教过你接生的方法。试着自己翻找翻找算了,多找几遍,总能找到的吧。”
这是要拿金大疤瘌的脑袋当菜瓜试试呢。
丰收是这么理解的。
她把包裹铺开,剪刀再用烈酒浇一遍,丰收站在床边,自上而下盯着床上的人。
这位天甲寨的当家人,他还是那个模样,脸上的疤瘌依然凶横。
他总是随手就杀人,杀自己兄弟都不眨眼,丰收还记得那几声恐怖的嘭嘭嘭,声音忽然就从金大疤瘌的地方传来,大家连死的人都不知道是谁!
丰收总是第一时间摸摸自己的心口,看自己是不是那个吃枪子的。等到发现自己没死之后,她才敢哆嗦着牙齿,往枪声的方向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