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纳总是不明白,为什么人类会留着这么多荒谬、痛苦和疯狂,千百年都积攒起来,一点也不享用。如果不是为了享用,人类又为什么要制造这么多苦难呢?
好像人生来就是为了吃苦一样。
这一点,玲纳在一个灵魂身上看得尤为明显。
那个始终在压抑自己,欺骗自己,强迫自己享受痛苦的灵魂。
就算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徐秀也会说:“哭什么,别哭。已经很好了,我这辈子有吃有穿,临了了,还能做个饱死鬼,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她身边围了一圈的人,丰收哭得像个泪人,就连小苗和圆妞也都好像明白要发生什么似的,呆呆地看向徐秀的脸。
“可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满足。”玲纳抱臂,靠在门边,歪头观察道。
徐秀费了大力气才睁开眼,看了眼说话的人之后,她说:“才不是,我可不怕死,也没什么心愿,我好的很。”
玲纳:“可你还是不想当人。”
这件事,徐秀也没想过。她觉得自己过得很好,虽然天甲寨不算什么好地方,但世上也根本没有一个好地方,只要能吃饱饭,她就知足了。
徐秀脑袋昏昏沉沉,茫然道:“也许,当人就是会累一些,苦一些,就算我过得很好了,也还是……有些难受。”
丰收趴在床边,苦着一张脸,摇晃她的胳膊:“胖姨,快说一句吧,说你还想当人。”
徐秀不说话。
丰收更急了:“就算不想当人,当别的也行!”
第100章 横腿儿老祖的秘密
“好, 那让我想想,我想当……”徐秀的眼睛烟雨朦胧,似乎浸在了回忆里。
她说:“我小时候就羡慕河里的鱼, 那大尾巴在水里一摆一摆的, 滑不溜手。有人来的时候, 它们顺着水流就下去了, 谁也抓不到。要是有下辈子, 真想变成一条鱼, 在水里自由自在地游泳, 不被任何人抓着……”
她絮絮叨叨地讲述。
丰收听得猛一皱眉,这愿望乍一听还行, 但实行起来多少有些诡异。不过好歹是别人自己的愿望, 她也不好多插手。
她谨慎地偏头, 贴近玲纳的耳朵:“这个,行吗?”
玲纳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徐秀对此一无所知,虚弱地呼出一口气, 继续安抚孩子们:“你们放心,我不会离开,我会变成水里的鱼儿,等你们走出去,淌过小溪小河的时候,记得低头看看,我就在河里面瞧着你呢。”
丰收的小脑袋狠狠点了点, 她是真的知道徐秀不会离开。
徐秀自知油尽灯枯,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想要最后看一眼孩子们的模样。
在天甲寨,她迎来送往好几次, 数一数,孩子们怎么就只剩这几个了。
米子呢?对了,米子被丢下山了。小宝呢?不知道去哪里玩了吧。小苗,这孩子刚从井底下出来,一直怯怯的不敢说话,不过丰收肯定会照顾她。
是啊,幸好还有丰收……
徐秀摸了摸丰收的头发,发现这孩子看她的表情很奇怪。记得丰收之前还很伤心来着,现在孩子的脸上泪痕仍在,有点同情,但不多。
可能是太过伤心了吧,徐秀很欣慰这孩子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悲伤。
蛇精跑到头发树下等着,一见到玲纳过来就问:“刚刚是不是绝顶山有人来过了?怎么样,没事吧?”
玲纳的指腹敲了敲下巴:“有点事,他现在可能不太好。”
蛇精转着圈打量玲纳,一根头发丝都没少,看起来也没经过打斗,身上干干净净的,她的脸蛋好像稍微红润了一些,更漂亮了。
它:“嚯。”
蛇精就明白,那绝顶山的老登肯定伤得不轻。说不定还死了,谁知道呢。
头顶簌簌作响,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头发丛中落下,嘭一下,刚好砸在蛇脑袋上。蛇精赶紧躲远一点,尾巴尖在头顶盘成一圈,护住自己。
往下看,一颗鲜红的眼球在地面弹起,然后骨碌两圈,滚到蛇精身旁。
蛇信子试探着尝一口,好浓郁的力量!
不是灵力,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的力量,那里面充斥着极其诱人的疯狂,似乎有一位神灵在天边对你桀桀低语,播撒奇异的无上荣光。
蛇精很识货,知道那东西肯定不同寻常,它张开大嘴,一口就把带血的眼珠子吞入腹中。蛇眼睛悄悄往玲纳那边望,怕玲纳来抢,也怕她说那不是留给它的。
但玲纳只是笑眯眯地看着:“终于熟了,你刚好赶上。”
蛇精松了口气,腹中暖暖的升起一股热流。不过它心里同时产生了警惕。
赶上?赶上什么?玲纳特地种出来的树,一直等着果子成熟,绝对不可能只是种给一条蛇吃的!
蛇精决定把所有事情交代清楚:“徐修瑾有事要我汇报。其实绝顶山的修士们一直在山寨外面守着,就为了看你到底是不是神。”
“要怎么看?”
蛇精老老实实:“他们说,如果你是神,一定能引导山匪向善,度化世人。如果你是神,绝顶山就要把你迎回去,请你救苦救难!”
蛇精说的好像很厉害,但它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救苦救难。
玲纳感叹一声:“那可真是,歪打正着了。”
蛇精还是不懂,它砸吧着嘴,亲昵地贴到玲纳手腕上,抬头,两颗眼睛水汪汪的:“是不是时机到了,你要怎么处置这里的人呀?是不是还像之前一样,让他们为你生孩子呀?”
“当然不能,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逻辑,这里和刘家村可不一样,我会创造一个完整的作品。”
蛇尾巴挠挠脑袋:“那、那你准备,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