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早”耳旁忽然传来急切的呼喊,姜早睁开眼,闻昭的脸逆着光出现在她面前。
坏了,没把丧尸招来,怎么把她招来了。
“你怎么来了?”
闻昭把人扶起来:“奶奶和小弥都很担心你,你怎么一个人跑到山上来了?”
姜早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从小就是在山里长大的。”
闻昭伸手摘掉她头发里的松针叶:“山里长大的孩子怎么打个猎还把自己搞成这样。”
姜早:“……”
闻昭忍俊不禁,看她灰头土脸的,胳膊上还有擦出来的伤,又有些心疼,扶着她站起来,岂料右脚刚一沾地,姜早就轻嘶了一声。
“我看看,扶着我的肩膀。”
闻昭蹲下身,姜早刚想拒绝,她已经脱下了自己的鞋子,抓住了她的脚踝。
“扭到了,肿的厉害,我背你回去吧。”
“不用”
还未等姜早拒绝,就已经被人架了起来。
“诶,兔子,我的兔子。”
姜早怕压到怀中一直抱着的野兔,不敢伸手抱她的脖子,闻昭怕她颠下来。
“可乐。”
“你让可乐叼着兔子,不怕它吃了啊。”
“可乐,包。”
可乐虽然对那只野兔垂涎不已,哈喇子都滴了下来,但还是听从指令把背包叼了过来。
闻昭蹲下身:“把兔子放进去吧,你拿着鞋子就好。”
于是事情就演变成了,闻昭背着她,她拎着鞋子,可乐走在前面衔着背包带子。
出来的早,这会也才不过中午。
姜早有些舍不得回去:“时间还早,我想多打几只兔子。”
“脚都这样了,还想着打猎呢。”
闻昭背着她走在树林中,脚下是踩着沙沙作响的落叶,回程的路不算短,即使林间有风,姜早还是看见汗水打湿了她的头发。
“你放我下来吧,我能自己走。”
“如果你想脚好的快些,就少说两句话吧。”
于是姜早便真的没有再说过话,她看着闻昭鬓边被汗水打湿的碎发,看着林间阳光洒在她的侧脸上,留下斑驳的光点,感受着从她背上传来的温度,审视着自己和她的关系。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一见如故也说不上,闻昭的好更像是一点点渗透进她的生活里的,无论是并肩作战的时候,还是像现在,她总是可以放心地将自己的后背留给她,也在她面前暴露过脆弱的那一面,尖锐的那一面,破碎的那一面,无论是那一种,闻昭都接住了。
这与她和陈佳宁的相处方式不同,她在陈佳宁面前表现出的是自己积极的那一面,在闻昭这里则是沉郁的,消极的,起初是抱着萍水相逢的念头反正以后也不会有交集,索性肆无忌惮了起来,不像她跟陈佳宁做朋友的时候,会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以免惹人厌烦。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她似乎不反感和闻昭的肢体接触,姜早想,她和闻昭的关系应该是比和陈佳宁好一点的,但又像隔了层窗户纸。
说不清,道不破。
昨晚失眠带来的后遗症让她的大脑像一团浆糊似的,根本无法顺畅地去思考。
察觉到有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脑袋上。
闻昭笑了笑:“还生气呢?”
姜早摇了摇头,又想到她看不到,低声叹了口气:“没有,你说的对,我的人生一直都是这么左右摇摆,漂浮不定,但你知道吗,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有选择的权利。”
拼命读书是为了有选择不结婚的权利。
昧着良心赚钱是为了有选择说“不”的权利,所以她才有底气在两年后就和mcn公司解约了。
发了疯一般地锻炼身体学习箭术,是为了在遇到危险时,有选择“救”或“不救”的权利。
“我和你不同,底层出身的我更明白,有选择的权利大过于一切。”
闻昭敛下眸子,低声道:“底层么……其实,我……”
林间刮过一阵风,树叶簌簌作响。
姜早没太听清她在说什么:“你说什么?”
闻昭把人往上托了托。
“我说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一个人要想变得强大,就必须牺牲掉很多东西,甚至是一部分人性,姜早,你失去的一定很多。”[1]
虽然闻昭说这话的时候,姜早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已经很久很久没人关心过她失去了些什么了,虽然看起来她什么都没有失去,但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失去了什么。
与人交往的能力、人与人之间最基础的信任、同情心、甚至是爱与创造力。
那是比金钱更宝贵一万倍的东西。
这种被看见的感觉让姜早心里微微一颤。
有什么酸涩的东西逐渐涨满了她的胸腔。